海棠书屋 > 都市小说 > 凤凰桥往事 > 第3章 引子(三)
    田松年说:“铁柱,你知道我的酒量可是不大啊!”

    陈铁柱说:“你的酒量是不大,每一回咱在一块喝酒,都是我喝多了,你一点事也没有!”

    杨天民说:“田老师,你就别谦虚了,你要是输了我替你喝,你就放心大胆地跟他来吧!”

    田松年高兴地说:“那中,上哪儿找恁好的事儿啊?只要有人愿意替我喝酒,别说来六个,就是来六十个我也不害怕了!”说着,他就伸出了右手。

    经过两个回合,第一个酒就决出了输赢,陈铁柱二话没说,他爽快地把一盅酒喝了下去,“好枚不赢头一手,松年哥,第二个酒该你喝了!”

    但不巧的是,第二个酒陈铁柱又输了。

    杨天民笑嘻嘻地说:“没事儿,好枚不赢头两手,你们还接着来!”

    第三个酒陈铁柱又输了,杨天民一副焦急的模样,“田老师,我在这儿等着喝你的酒哩,你不能光让他喝啊,你可得也给我赢两个啊!”

    陈铁柱笑着骂杨天民:“天民,孩子乖,你不是想喝酒嘛,替老姑父把这个酒喝了吧!”杨天民说:“我不喝,我又没说替你喝酒。你的酒你喝,那是你凭本事挣嘞!”

    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

    陈铁柱故意板着脸说:“天民,替我喝一个。别说是你,就是你爹——我安生哥,我让他替我喝酒他也得替!老姑父让你喝个酒咋恁难啊?”说着,他端起一盅酒递给杨天民,杨天民没有再跟他理论,接过酒盅就喝了。

    杨天民吃了一口菜对陈铁柱说:“姑父,我不是不愿意替你喝,你旁边那个我也得喊姑父,你们都是我的长辈,一会儿他也让我替他喝酒,我咋办啊?那不得喝得钻桌子底下嘛!”

    听了这话,孟怀远笑着说:“天民,放心喝吧!今儿晚上是在俺家喝酒,我保证不会让你替我喝。”杨天民说:“有你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然后,他就笑着对陈铁柱说:“姑父,俺那个姑父说了,今儿晚上不让我替他喝酒了,你就大胆地输吧,输五个我替你喝一个!”陈铁柱扬起了胳膊,杨天民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孟怀远说:“铁柱,你已经输三个了,别跟田老师再来了。你再喝一个,让田老师喝两个,你接着往下面来吧。”

    “那中啊!”说完,陈铁柱又喝了一盅。田松年也端起一盅喝下,他又把另一盅酒递给杨天民,杨天民爽快地喝下了。

    陈铁柱把手伸向孟怀远,“来,咱弟兄俩来几个吧!”坐在一旁的雷小栓疑惑地问:“你们的辈分是不是喊岔了,我咋弄糊涂了!”杨天民说:“一点也不岔啊!”他指了指陈铁柱和孟怀远对雷小栓说:“我是牛洼的人,他两个都是牛洼的女婿,我叫他俩都得叫姑父。”

    “这个我知道啊!”雷小栓说道。

    杨天民接着说:“田老师是田屯的,他跟这个姓陈的是姑表兄弟,田老师跟新华他姥爷的大哥是干兄弟,新华的娘,就是俺这个姑,就一直喊田老师叫叔,新华不得喊田老师姥爷嘛!”雷小栓这才恍然大悟,“你别看我也是牛洼的人,这个事我以前还真不知道哩!”

    姚庆磊说:“这样的情况多了,结亲一般都是附近几个村子的人,最远的也不会超过二十里地。结果是亲戚摞亲戚,有时候亲弟兄对亲戚的称呼也不一样,那样就只能各喊各叫了。”

    田松年笑了笑,“亲戚摞亲戚,有的是偏亲戚,有时候自己都不一定知道呢!”

    雷小栓说:“结亲一般是方圆附近几个村的人,但亲戚家还有亲戚,亲戚的圈子就扩大了。有的相隔百十里地,说不定还能攀上亲戚哩!”

    罗文斌笑道:“可不是啊!前年我去几十里外的曹沟做河工,回来的时候有点渴了,就到路边一户人家去找碗水喝,那一家有一个老婆儿问我是哪儿的,我说是清河公社凤凰桥大队的。三说两不说,我就跟她扯上了亲戚,原来我的一个远房表嫂是她的亲侄女。喝完水,那个老婆儿还非得留我在她家吃饭呢!”

    杨天民问:“那你在她家吃饭了没有啊?”

    “没有,咋好意思再麻烦人家啊!”罗文斌笑着说。

    孟怀远说:“别只顾说话,咱每个人再喝两个酒吧!”几个人又端了两盅酒。孟怀远拿起了筷子,指着桌子上的菜说:“来吧,喝了酒就取菜吃。”

    桌子上摆放着六盘菜,分别是凉拌萝卜丝、油炸花生米、炒鸡蛋、煎豆腐、凉拌芹菜和冻白菜。杨天民说:“姑父,你不用让,反正我是一点都没有客气,我手里的筷子始终就没有放下,俺桃花姑做的菜就是好吃!”

    孟怀远笑着说:“你可能不知道,你桃花姑十岁的时候就到地主家里当丫环,一直到十七岁才回家。她现在还是那时候养成的习惯,做饭的时候从来不尝菜的盐味咋样,不过她做的饭菜盐味都是正好!”

    田松年叹了一口气,“桃花这个闺女小的时候没有少吃苦啊!”陈铁柱说:“那是啊!她家里那个婶子死得早,她下边还有两个兄弟,她在地主家干完活还得回家洗衣服。我听人说,她为地主一家做好吃的,自己连尝一口都不能尝!”

    孟怀远点了点头。

    新华笑着问:“你们说的这些事我咋都不知道啊?”

    田松年说:“你娘也不会跟你提这些过去的伤心事啊!”

    孟怀远说:“田老师,我先喝两盅酒,再给你敬两盅。你解放前就开始教学,回到咱凤凰桥大队教学差不多也有十来多年了,这十来多年没有少为咱大队出力。按说去年就应该让你退休了,大队几个人也商量了几回,都说你退了休有点可惜,你就领着这几个年轻人再干几年吧!”说着,就把两盅酒喝了下去。

    “你不用再给我敬了,我喝两盅就中了。”说完,田松年也把面前的两盅酒喝了。田松年用手擦了擦嘴,“怀远,只要你们几个看得起我,再干几年就再干几年吧!”

    孟怀远又看了看其他几个人说:“田老师岁数大了,以后你们几个年轻人多干一点,让他少教一点课。”几个人都笑着答应了。

    陈铁柱说:“怀远哥,事儿也说完了,咱哥俩开始来吧。”孟怀远笑着说:“咱俩还需要比划吗?你老老实实喝四个酒吧!”陈铁柱说:“那不中,你就一定能赢我啊?咱六个酒来完一块喝吧。”孟怀远说:“那就按你说的办!”

    两个人就开始划拳,结果陈铁柱输了五枚,孟怀远输了一枚。陈铁柱说:“怀远哥,我喝四个,你喝两个吧?”

    “那不中!没来的时候我让你喝四个你咋不愿意啊?这就叫吃亏在于不老实,你赶紧喝你的酒吧!”

    陈铁柱无奈,只得喝下了五盅酒。

    然后陈铁柱又开始跟姚庆磊来枚,结果姚庆磊输了四个。陈铁柱就按座位的顺序一直往下打关,当轮到孟新华的时候,孟怀远说:“新华,你别跟你姨夫划拳了,你喝两个酒,去灶屋看看鸡汤炖好了没有,要是炖好了就端过来吧!”

    孟新华喝了两盅酒来到灶屋,他看见母亲正坐在灶台边纳鞋底,就问母亲鸡汤炖好了没有,母亲说早就炖好了。说着,她放下手中的鞋底把锅里的鸡汤盛到一个瓷盆里,然后又把一个勺子放在里面。她对新华说:“你先把鸡汤端过去,回来再拿几个碗!”

    把鸡汤和碗端到堂屋后,新华给每人盛了半碗鸡汤。杨天民捧着香气扑鼻的鸡汤喝了一口,他感慨地说:“啥时候能天天晚上喝上两口鸡汤就中了!”

    罗文斌笑着说:“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好好干吧,年轻人,将来实现了共产主义,顿顿都让你有鸡汤喝!”

    孟新华的母亲从灶屋走了过来,她说:“锅里还有小半锅鸡汤,一会儿让新华去端过来吧!”田松年说:“不用端了,俺几个每人都喝一碗了,剩下的你跟几个孩子喝吧!”

    正在这时,从里屋传出一个清脆的童声:“娘,我也要喝鸡汤!”孟新华的母亲笑了起来,“你看看这个孩子,真是没有一点规矩!红旗、大庆,你俩穿上衣裳到灶屋去喝鸡汤吧!”

    一分钟后,两个十来多岁、头发乱蓬蓬的男孩从里屋冲了出来,他们没有在堂屋停留就直接跑去了灶屋,孟新华的母亲也随着两个孩子走了出去。

    孟怀远说:“别管他们,咱还接着喝咱的酒!”说完,孟怀远便开始打关,屋子里又响起了一阵阵划拳的喊叫声。

    大约二十分钟过后,红旗和大庆又飞跑进了里屋,孟新华的母亲也拿着鞋底进了堂屋。田松年说:“桃花,你也忙一天了,明儿个还得老早起来做饭,你睡觉去吧,酒也喝得差不多了,马上俺几个也得回家。”

    陈铁柱拉了拉田松年,“松年哥,看你说的,这才喝了多少酒啊?喝得斤不斤、两不两的,他们几个年轻人会高兴啊?他们才刚湿了喉咙!你要是不想多喝就少喝一点,看着几个年轻人唱。等俺怀远哥打完这一关,让天民这个孩子也来一圈!”

    孟新华的母亲说:“那中,我去睡觉了。松年叔,你们几个轻易不到俺家来,一定得喝好!新华,我刚才擀了一点面条,喝了酒你把面条下了,你们都喝一碗。”陈铁柱说:“桃花姐,还吃啥面条啊?酒是粮**,喝了酒就不用再吃饭了!”

    孟新华的母亲笑了笑,去了里屋。

    孟怀远打完一关,杨天民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把手伸向了陈铁柱,“来吧,姑父,我也打一关!”陈铁柱笑呵呵地说:“中啊,孩子乖,刚才你嫌你姑父的拳划得不好,我就看看你的拳到底有多厉害?咱爷俩先来十二个!”十二个酒来完,杨天民喝了八个,他接着又跟孟怀远来了几个。随后,姚庆磊和罗文斌也打了一关。眼看着五斤白酒喝完了,田松年站了起来,他对孟怀远说:“怀远,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没有不散的宴席,俺几个得回家了,明儿个不定还都有啥事哩。”孟怀远说:“那也中,让新华去下点面条,吃点面条再走!”

    田松年说:“不吃了,光吃菜就吃饱了!马上就半夜了,你们爷俩再收拾收拾就更晚了。新华,明儿个晚上你不用去学校了,到下个星期一正式上班,别忘了星期一吃了早饭就去学校啊!”孟怀远说:“那中,你们几个谁没喝好就包涵一点吧!”

    杨天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们——他们几个——喝好没喝好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喝好了,现在我——胃子里的酒就——光想——光想跑出来!”陈铁柱笑道:“看看你的出息!”大家又笑了起来。

    孟怀远和孟新华随着几位客人走出堂屋,几个人让他们留步,但孟怀远父子还是把他们送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