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田松年点点头,“明儿个我就找几个学生让他们到几个村转一圈通知一遍。”
“田老师,你不用通知了,马上就开大小队干部会,我让小队干部通知一遍就妥了。”
“好,你去忙吧。”
孟怀远大步流星地朝南边走去,田松年不紧不慢地朝村里走去。
田松年走到一个路口,迎面走来一位七十多岁、满脸皱纹的老太太。老太太停下来笑着跟田松年搭话:“大兄弟,你这个教书先生干这样的活,累不累啊?”
“我不累。嫂子,你出来走走啊?”
“出来转转。这样的大旱天,我这个老婆子就是不下地干活,心里也着急啊。大兄弟,你是学问人,知道的东西多,这个天啥时候能下雨啊?这阵子真把咱老百姓难为坏了!”
田松年笑了笑,“快了,三伏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说不定明儿个就该下雨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说道,“上级也不容易啊,天天就在广播里讲抗旱的事!”
“老嫂子,你不用操这个心了,把自己照顾好就中了!”
“我就是啥事都不管了,天天就在院里坐着。这阵子凉快了,我到村口看看。兄弟,你忙了半天了,赶紧回家歇歇吧。”说着,老太太拄着拐杖慢慢地朝村口走去。
老太太的丈夫名叫田永青,田永青靠给农忙时打地主家打短工和农闲时卖糖葫芦为生。一九三九年冬季的一天,田永青去周家口卖糖葫芦,有一队日本兵从他身边经过。有日本兵停下来抢了几串糖葫芦就走,转眼他的几十串糖葫芦就没有了。田永青急了,上前拉住一个日本兵的衣服跟他要钱,另外一个日本兵回头用刺刀捅死了田永青,田永青当时还不到三十五岁。田永青死后,他的老婆跟三个儿子一下子就揭不开了锅。无奈之下,他的老婆就把大儿子和小儿子都送了人,靠要饭把二儿子田长发拉扯成人。
解放后,他们家分到了几亩地,田长发也娶上了媳妇,他们生了三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如今田长发的大儿子已经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
这个老太太经历过旧社会的苦,她经常教育自己的儿孙不能忘了共产党的恩情。生产队组织忆苦思甜会,老太太总会上台发言,哭诉自己一家在过去的悲惨遭遇。
田松年回到家里,老伴已经做好了晚饭。两个人吃过晚饭,田松年就坐在油灯旁看书。
这天夜里十点半左右,田松年刚刚睡下就听到外边狂风大作。他兴奋地对身旁的老伴说:“俗话说风是雨的头,看来这一场大雨没有远跑了!”
“赶紧下吧,老百姓就盼着这一场大雨哩!”老伴高兴地说道。
很快,一道明亮的闪电划破了夜空,又透过窗户钻进了屋子里,随后传来一阵阵的雷声。田松年的心里十分高兴,老两口都盼望着这场久违的大雨赶紧落下。
但十多分钟后,依然没有听到雨声,田松年的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老伴安慰他道:“放心吧,肯定会下大雨,你听外面的雷声一声比一声高!”由于连日到地里抗旱,田松年有些困倦,他很快就睡着了。
黎明的时候,田松年醒来,外边除了几只喜鹊的叫嚷声,再没有别的声响。田松年不放心,就起床到院子里察看,他看到雨水只是打湿了地皮,老人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里,又接连下了两场小雨,但它们对于解决旱情基本起不了作用,凤凰桥大队的干群心里都沉甸甸的,他们都盼望着一场喜雨的降临。
时间进入到了八月,但往年多月的这个月份仍然没有一滴雨落下。抗旱仍在进行,但除了保证人畜用水外,能够用来浇灌庄稼的井水已经越来越浅了。凤凰桥大队的那些青壮年劳力每天都扛着扁担来到水井旁边,一些人焦急地等待打水,一些人无精打采地蹲在附近的树下说着一些不咸不淡的话。
八月四日这天的上午依然是艳阳高照。中午时分,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就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雷声,狂风接踵而至,树木左右摇摆着,天空很快堆满了大块的乌云,狂风夹杂着尘土使天地间变得灰蒙蒙一片。在村头大树下吃饭的人们端着碗飞奔着向自己的家里跑去。
几分钟后,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被干旱折磨了一个多月的农民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们的心里都美滋滋的。这场大雨一直下了三四个钟头,傍晚时分,雨停了,西边的天空出现一道美丽的彩虹。
一场大雨消除了一个多月以来的酷热,大人和孩子们都从自家屋里走了出来,成年人大多聚拢在坑塘边高兴地议论着坑塘里的水涨了多少,还有一些人三三两两到地头察看雨后的庄稼,孩子们欢快地赤脚在下过雨的路上跑来跑去,不时还会有人不小心摔了一跤,旁边的人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