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网游小说 > 五胡乱华之凤孤飞 > 正文 第五十九章第-王嘉于
    大殿中气氛凝重,静谧沉默,众人皆是低头不敢言,只有琀璋与慕容冲二人高下对视,冶魅的凤眼,锐利的眸光,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半晌,高座上之人才缓缓启唇,静静吐出几个字来:

    “孤,会考虑。”

    随后广袖一挥,便是宦官尖利的一道声音:

    “退朝!”

    众臣都松了一口气,今日这场朝会,实在是令他们大开眼界,这位军师姑娘,太不能够以普通目光去看待,不仅有真知灼见,且气度惊人,竟然在皇太弟面前,也不曾有半点怯意,实在令人钦佩。

    百官弯腰拱手,毕恭毕敬地退出殿外,无声且极快的,大殿就变得空空荡荡。

    根本看不出片刻之前还曾站满了文武高官,就似自始皇之后,任由历朝历代占领,它都是无主的,是寂寞荒凉的。

    而慕容冲比这阿房宫更荒凉,玄色锦靴,从阶上一步步慢慢踏下来,走在华丽的宫殿之内,却又像走在广漠无垠的风雪之中,萧瑟,寂寞,眼神却坚定。

    一路走又命身边宫人也退下,于是偌大的宫殿,就只留他们二人。

    琀璋看着他从那高远不可及的地方走下来,朝服繁重,身影却单薄,他在走向自己,就像是从天边又重新走回到了人间,不自觉得站起身,同样也来到他的身边。

    他在看着她,绝美无双的脸上并无多少情绪,比方才少了一些疏冷,淡淡开口问:

    “你就这么不想让我杀了苻坚,一解心头之恨?”

    琀璋微微颔首,当然知道他一定放不下这浓烈的仇恨,面对如此的他,只是心生可怜。态度有所恭谨,语气却亦是极平淡:

    “我自然是只愿你事事得偿所愿,但比起这,却更想让你圆满欢喜。”

    昨夜自己并不是醉酒,而是被他一个手刀拍昏过去,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去了未央宫找苻坚,却并没下杀手,想来定已是用尽方法压抑着自己。可她却还要劝他放了苻坚,要是换位想一想,实在是太得寸进尺了。

    可是,她最大的心愿,终归是为了他好,不想让他被一时仇恨冲昏头脑,今日不报,是为了来日加倍报之,希望,他能够明白。

    圆满欢喜。

    她是想要自己好。

    可是,她又怎么知道,圆满欢喜,这四个字,对自己来说太奢侈了,是此生注定无法得到的。

    但她这样说,自己毕竟还是动容的。薄唇勾了勾,几分爱怜,几分自嘲,看着她至今不染纤尘的眼,终于笑道:

    “你既已搬出了幽帝,若我不同意,岂不是有夺位之嫌?”眉眼苍白地弯着,“一切,如你所愿。”

    朝会过后,琀璋终于如愿劝得慕容冲不再一心要杀苻坚,且命令层层包围着未央宫已久的兵将们撤兵,为的是能让苻坚逃出去,与大秦隐藏起来的文武百官会面,寻回幽帝,然后彻彻底底地将他们一网打尽,以报不共戴天之仇。

    回到自己殿里,琀璋总算是能够松了一口气,如今看来,苻坚倒真的是已经命不久矣,不过为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要再算上一卦。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她开始变得过度谨慎,总是担心自己算错,再无当年意气风发,飞扬跋扈的气概,毕竟这关系到太多的事情,一步算错,也许就会招来可怕的祸事,所以谨慎一些,也是好的。

    以蓍草为卦,繁琐,却也是最稳妥的方式,一丝不苟地摆了下来,最后,她却望着卦盘上的卦象,愣了。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她不敢相信,连忙用僵硬的手又以各种其他方式各算了一卦,但是结果,却都是相同的。

    上乾下震,是为无妄之相。

    妄行必有意外之灾,克长男。

    而景昭帝的长子献怀太子早在多年前就已亡故,此卦克制的对象如今自然就成了幽帝。

    苻坚,尚有一息存之。幽帝有危险。

    顿觉身体一重,跌坐在几前,怎么会这样?明明她之前算出的结果不是这样的,到底是自己算漏了,还是,天命已在短短时日内发生了改变?

    可是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必须要去阻止这一切,哪怕明知卦象所昭,是为天命,天命难违,她也必须去尝试。

    放了苻坚是自己提出来的,可命令是慕容冲下的,若是幽帝因此丧命,所有臣下都只会怪慕容冲,甚至会猜度是否他为了尽快登基为帝而有意为之,自己绝不能让他受如此误解。

    飞快地跑到了慕容冲所居宫殿,他正立在窗前思索着些什么的模样,听见有人擅自闯进,正有些不满为何无人阻拦的恼意,转过身来,却见是琀璋,不由得明白过来为什么无人敢阻拦。

    正有些不明白她怎么刚离开不久,怎么又飞快地再次回来,还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想要开口问,然而琀璋已然顾不上多解释什么,开门见山地告诉他:

    “马上告诉跟踪苻坚的人,让他们见到幽帝以后,劝他绝对不要轻举妄动。”

    听闻此言,又见她的表情与往日大不相同,绝不是在说笑,慕容冲亦严肃深沉起来,道:

    “你怎知幽帝要此时动手?”

    琀璋一心只担忧会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解释那么许多,可偏偏慕容冲还要问个一清二楚,连忙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衣袖,急切求道:“你听我,速去,速去!”

    慕容冲看着她足足有半晌,才终于确定兹事体大,能让她如此紧张的,必然是极为恐怖之事,就算来不及弄清楚,也愿意相信她一回。

    随即朗声道:“来人。”

    立即从门外进来数名侍卫,单膝跪倒在地,低头抱拳:

    “殿下有何吩咐?”

    “通知跟着苻坚的人,见到幽帝以后,绝对不能让幽帝轻举妄动。”

    “是!”

    几名侍卫退了出去,又很快消失在了甬道尽头,一时间殿内又静得阒无人声,连她尚未稳定下来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眼看着侍卫的身影已消失不见,慕容冲才再次看着她,低声道: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琀璋听他下了命令,心里的一块大石也算稍稍落地,虽不知自己的亡羊补牢究竟还能不能有用,可是至少此刻,她心里也有了些盼头,缓了一缓,终于向慕容冲细细解释了起来。

    苻坚自未央宫出,便和隐在各处的大秦遗臣来到了兽山,当时是,还遇到了一位处士王嘉于,苻坚日日召见此处士于外殿,动静咨问,竟反倒和从前的臣下都疏离了许多。

    蒙慕容氏如此大辱,慕容暐自然要来向苻坚请罪,二人于东堂相见,就连这种情况下,王处士仍旧侍立左右,慕容暐看了那处士一眼,随后稽首谢罪:

    “臣弟冲不识义方,孤背国恩,臣罪应万死。陛下垂天地之容,臣蒙更生之惠。臣二子昨婚,明当三日,愚欲暂屈銮驾,幸臣私第。”

    苻坚未语,不仅无一句责罚之语,还许了慕容暐的恳求,慕容暐心中有所怀疑,这实在不似苻坚的性格,自从有了这王处士,苻坚的性格大变,自己竟然也时常捉摸不透。

    但得到了允许,他又还是戴罪之身,不敢多留,又瞧了王嘉于一眼,静谧之下,暗含野心的眼睛,不管他想要做什么,只愿他不会是慕容氏的绊脚石。

    再拜,随后退出东堂。

    慕容暐离开之后,原本侍立着的王嘉于从容地坐到了苻坚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眼里含着高深莫测的笑,幽幽说道:

    “椎芦作蘧蒢,不成文章,会天大雨,不得杀羊。”

    苻坚不解其意,召令群臣来解,亦莫之能解,王嘉于却只是笑,面对心怀疑虑的苻坚,和那些一直容不下他的臣子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当日原本晴空万里,到了夜里却忽然下起大雨,第二天早晨,人皆不得出门。

    苻坚正与王嘉于坐于外殿,忽闻外面有人闯了进来,正是自己的左将军窦冲。

    窦冲急匆匆闯进殿内,一见苻坚便当场跪倒,急切说道:

    “皇上,慕容暐有意造反,已与悉罗腾、屈突铁侯等密谋良久,如今已号召城内鲜卑众人,伏兵在外,若非天大雨,就要请皇上外出,随即动手。”

    苻坚大惊失色,却听得身边王嘉于轻笑了起来,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过来,会天大雨,不得杀羊,究竟是什么寓意。

    但还是不愿就此定罪,慕容暐毕竟是自己最后一张能够制衡慕容冲的王牌,若非万不得已,他不想杀他。

    苻坚俯视前方跪于地上之人,并不明白窦冲是如何得知。

    “你有何证据?”

    窦冲却义正言辞,再拜道:

    “回皇上,臣有一小妾,乃鲜卑人之妹,昨夜请臣留其兄长,臣问询之后方知此事,不敢耽误,立即前来禀告皇上。”

    “好啊,好啊……”

    苻坚终于打消了最后一点留慕容暐之心,连道两个好字,随即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已然目露杀气,声音阴沉得近乎沙哑。

    “传朕旨意,诛,慕容暐父子及其宗族,城内鲜卑人,无论少长妇女,皆杀之!”

    一旁王嘉于冷眼看着这一切,眼底并没有丝毫情绪,嘴角却略微一勾,浮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