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什么陈设,但是却一尘不染,看来是每天都有人打扫的样子。正中的鹿角架上摆着两把刀,一把长刀,一把短刀,房间拐角处有一个箱子,除此以外,别无他物。宫城示意火蓝把箱子拿过来并打开,里面是一件红白相间的和服,样式极为简单轻便,但是做工非常精致。
“这是我的恋人的衣服。我二十岁时认识她,但是那时我一心求剑,没有许她一个家庭。但是她却没有怨恨过我,一直支持我一路求剑。后来她就病逝了,那时候她还很年轻。这件衣服是她最喜爱的,我把她的衣物都放在了棺材里随她入土,唯独保留了这一件。火蓝,这件衣服现在送给你了。”
“我不敢收如此贵重的东西。”
“我自知时日不多,我不在之后这些东西也就跟我一样,在这世上没了根。这衣服送你也就是有了个归宿,你又何必想太多。就算留在这里也只会陪着我下葬,交给你也算是我的心愿了。我死后你就回木叶吧,这件衣服托付给你,你就穿着它回去,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来的时候很明艳,回去了也要这样才好”,停顿了一会,宫城开口说,“她曾经,也像你这样,喜欢穿着短和服。”语气里满是怀念。
“是。”
“这两把刀我传与你。长刀名为三日月宗近,短刀名为虎彻,你的剑术担得起这两把刀。”
“老师,听闻这两把刀为名刀,早已失传,五年来蒙您亲自指教,无以为报。我实在无颜收下这两把刀。”
“火蓝,你可知道二刀流于我而言为何物?”
“是您毕生心血。”
“没错,但是这并不是最根本的。二刀流是我身为剑士的自尊。我一生都在追求剑术,二刀流是我的得意技。我一心想将此剑术发扬光大,可是我初创二刀流时却为人非议。他们认为,二刀流是歪门邪道,两手持刀不成体统。后来我成名之后,虽然不再有人议论,但是所收门徒中无人愿意学习二刀流,即使有人愿意,也无人能习得二刀流。我以为此生这一剑术不会再有人继承,渐而心灰意冷。然而你第一次与我对战之时却使用了两把刀,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就是能够继承二刀流的人。其实我明知你一刀流练得也很好,甚至能超越双刀,但是我却为了一己私心,害怕二刀流失传,于是教授你二刀流。仅仅五年,你就掌握了我一生绝学,你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天才。直到最后,你也做得很好。为了不负我的托付,担负他人的议论与误解,最适合继承二刀流的人非你莫属。再名冠天下的刀,如果没有一个配得上的剑士,也只能被埋没。剑的价值都体现在剑士的身上。你是我赌上自尊选择的继承者,这两把刀除了你无人有资格拥有。”
说完后,宫城武藏就径自走出房间,留火蓝在那里。她看着画中的人,二十多岁的光景,笑容清丽脱俗。终其一生的追逐,其实也不是毫无所得。
“我就收下了。”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她轻声说。像是对画上的女子,又像是对自己。
火蓝站起身来,她捧起那套衣服,拿起那两把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三日月宗近和虎彻是名闻天下的剑,但是事实上这两把并不是一对剑,只是正好三日月是长刀,虎彻是短刀,很适合二刀流。三日月被称为是最美的剑,因为它沿刀纹排列是半月形花纹,因此有三日月这个名字;而虎彻的外形则并不那样美观,但是它的刀刃纹却非常华丽。这两把刀现在都为她所有。
像是男生一样的姿势靠着三日月,把虎彻和风斩放在一旁,如同过去无数次一样失眠后坐在檐廊边。和过去不一样的是,她第一次彻夜未眠。不知道为什么毫无睡意,睁着眼睛却无心观月赏梅。脑子里没有很特意地去想白天的事情,只是反复想起宫城武藏说“二刀流是我身为剑士的自尊”时的神情,从中感受到的是——爱与尊严。
天色拂晓,月却还在天边不愿离去。尽管还挂在天边,却已然不是那轮明月,时候快了。
“火蓝小姐,请您快些到宫城大人的房间那里候着。”
“怎么了?老师怎么样了?”
“宫城大人怕是……”
火蓝急忙奔到宫城武藏的房间,三船和高木都在一旁,一幅悲痛的表情。宫城却眼睛微闭,面色平静,好像他没有病重,只是像平时参禅时一样。火蓝到的时候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火蓝一时眼泪直往上涌,觉得眼睛好酸好酸,觉得再也忍不住了。可是透过泪光,她看见宫城武藏睁开了眼睛,她忽然背过身去,用手拂过眼睛,然后转回身去。
“老师,只要我还活着,不管要用多久,我会堵上我全部的自尊凭借二刀流成为世界第一的剑士。在我死之前,我绝不在剑术上输给任何人。”在所有人都面色沉痛之时,火蓝对宫城武藏笑得无比灿烂。
宫城慢慢闭上眼睛,微笑在他脸上浮现。下一秒他一动不动,如同睡去了一般。笑容还僵在火蓝的脸上,眼泪从她眼角溢出来,夺眶而出的泪水在她整个面庞上纵横。这是来到这里以后,火蓝第一次让表情如此狼狈。
宫城武藏,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