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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门,老宁就知道已经太迟了。
在火光的缭绕下一股烤肉的焦糊味扑面而来,火源中心处有一个沉默的焦黑色身影,那身影的腹部还在缓慢往下滴着血,在火舌的舔舐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老宁看到他巍然不动,即便被火舌舔卷着已经焦黑的肢体,也依旧没有丝毫反应,即便头脑有些昏沉,但心中也知道只怕起爆点的马程已经凶多吉少。
小马扶着老宁又往前近了一步。
焦黑色身影忽然顿了顿,紧接着,便犹如大山坍塌一般在他们眼前轰然倒下,老宁只感觉扶着他的孩子步子有些不稳,紧接着便急促起来,甚至走路都没了章法,他心中隐约猜到了小马究竟是谁,但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小马被火光刺激着的双眼终于渗出了泪水,他看着那倒塌的身影,颤抖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双手忽然覆住了他的眼睛,有些沙哑的青年嗓音从他背后传来。
“先出去。”
是沈文拓。
小马扶着老宁的手还是很稳,即便他已经泣不成声。
当现场勘验完毕之后,大部分随行干警都已经回到了警局,留下的干警也被这一次突如其来的二次爆破弄得措手不及,但即便事发突然,现场的人也井然有序处理着一切。但这个人,绝对不包括小马。
他还是一个孩子,即便再怎么跟随自己的父亲学到了一些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沉稳,但说到底他内心深处还是一个渴望父亲关心照顾的孩子。
“他会回来的。”小马抬起头看着沈文拓,即便他泪眼朦胧,但还是无比坚定地再次说出了这句话,“他还会回来的。”
沈文拓没有摘下一直戴在头上的警帽,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致使泥土地上的杂物飞溅,因为把小马护在身下所以他的身上承受了更多的击打,夏天衣着单薄,他的胳膊即便经过了简单处理,但也依旧流着鲜血。他清了清嗓子,问道:“谁会回来?”
“凶手。”小马含着眼泪抬头,他的眼神流露出一丝笃定,这一丝笃定让沈文拓感到熟悉,又或许是因为他在小马身上看到了别的影子,比如说马程。
额头还流着血的老宁在其他干警的搀扶下从屋中走了出来,他看向小马,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同情,然后便对着沈文拓摇了摇头。
马程躺在担架上,被白布单盖住脸抬了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沈文拓知道,小马也知道。
现场一片寂静,而就在这时,只听见一个带着浓重本地方言的男声响了起来,“哟,屋里头来了这么多人呀!”
这声音充满了喜悦。
他的声音很陌生,口音也很重,但即便如此,也可以让人感觉到他那种由心而发的喜悦。
一个看起来不到三十的男子从一旁的竹林里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反季的灰色长袖,肚子隆起,在瘦弱的身体上显得有些不协调,胸口已经被汗液浸湿,头发一缕缕贴在脸上,嘴唇干裂,双眼却洋溢着一股亢奋的光。
在二次爆炸之后的犯罪现场,在干警已经封锁了的案发现场,什么人会出现在这里?
沈文拓警觉了起来,给不远处的干警使了个眼色,微微往那男子靠近几分,尽量把语气压到十分平淡,“你怎么上来的?”
灰袖男子用那一双堆积着眼屎,但却异常明亮的双眼环顾全场,当目光落在被抬出来的马程警官身上时,他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就好像看到了一出异常搞笑的喜剧一般,直接笑得直不起腰。在笑的时候,他咧出了一口闪动着水光的牙,那一口细腻洁白的牙莫名其妙给人一种寒光乍现的感觉。
沈文拓只感觉背后忽然炸起一阵鸡皮疙瘩,即便如今是天气无比炎热的夏季,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和那男人对视的时候,他居然生出了一种被什么洪水猛兽注视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直接让他整个脊背都战栗了起来。
小马走了过去。
灰袖男子的目光追随着小马,他的眼中流露出了看到玩具的新奇。
沈文拓吃了一惊,当他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却看到小马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不动了。
小马的眼神中有很多不一样的色彩,但最重要的是有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坚定。
灰袖男子低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马,他勾起了一侧嘴角,“来了?”
“来了。”
小马仰头看着他,表情十分冷静。
这是一段没有任何含义的对话,也是一段没有任何条理的对话,小马抬着头看着那个面容亢奋的男人,静静地说道:“是他的错。”
灰袖男子脸上笑意猛地收了起来,他看着小马,脸上浮现出了一股杀意。
对于罪犯来说,杀过人的和没杀过人的是不一样,杀过人的人,当他们看向别人的时候,眼中跳动的光是一种带有死寂的蔑视,沈文拓那时候还很年轻,他还不知道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但远处刚刚露头的老警察知道。
他刚刚气喘吁吁地赶上来,见到那男子的眼神心中警铃大作,只可惜距离真的太过遥远。
“他不该动她的。”
小马静静地补充了一句。
灰袖男子脸上表情陡收,他的眼中又爆发出了别样的亢奋,那种亢奋中浮动这一丝破罐破摔的决然。
“你见过放烟花吗?”他低头对小马说道,“嘭,多好看。”
小马面无表情地回看着他,又说到,“张顺,你要坐牢的。”
灰袖男子眼中的亢奋崩裂成狰狞,他半蹲下去伸手抓住小马,“谁告诉你的?”
小马没有挣扎,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糟了!
沈文拓这才终于缓过神来,他听着小马和灰袖男子的对话,心中犹如被一道强光劈开,陡然之间明白了一切。初步到达现场,死者一男一女,男性死者已经确定,系张德贵,女性死者疑似张德贵之子张顺的妻子,但是是被拐卖到乡间的妇女。
根据刚才二次爆破之后的侦查情况,众人又在初次现场勘查时漏掉的地窖中发现了三具幼儿尸体,死因尚未查明,但根据痕检时刷到的手纹可以判断这三个孩子就是厨房中的手纹主人,看来他们并不是逃过了一劫,而是早就悄无声息地被杀害。而眼前的这个灰袖男子叫张顺,他是这个家庭之中唯一的幸存者,看起来精神状态还不太好,这说明了什么?
张顺是第一嫌疑人!
冷汗从沈文拓头上流下,自己怎么就让小马进入到了这么危险的境地?!
他距离两人不是很远,就在准备抬腿的时候,张顺蛇一样的目光燎了过来,就在这一瞬间,那一直默不作声的蛇终于暴露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张顺双手一紧把小马收在自己怀里,他眼中的亢奋爆裂成一股疯狂,一只手限制住小马,一只手拉开了自己破旧的灰色长袖。
那是……雷子!
张顺的腰上有着一圈绑好的雷子,导线制作粗略,但量大,看起来起码在五公斤以上。
所有周围的警察下意识就地卧倒,沈文拓呆愣愣地,他看着眼前这一切心中只感到不可置信。一双有力的手按着他往地面贴近,老警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少有的凝重,“别和他正面对抗,千万别……”
用衔制住小马的手就势拉起自己的衣服,张顺乘机用空着的手掏出了自己袋中的打火机,因为动作有些大,带出了口袋中的几根烟,是散烟,不知道什么牌子,皱皱巴巴看起来有些寒酸。
小马瞥到他拿打火机的手,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这一声明显激怒了张顺,他按开了打火机,窜起的火苗就像在跳一支关于死亡的开场舞,烧灼着现场的每一颗心。“我女人死咯!我老子死咯!娃都死绝了!!你们这些穿狗皮的鬼东西,平常我们老百姓被欺负得和蛆一样你们都不吭声!人家哪个有钱就给哪个摇尾巴!你摇啊!!”
他用自己的打火机冲着周围张牙舞爪,“摇啊!!”
“别冲动!”沈文拓忍不住开口道:“有事我们好好商量!”
“商量?”
张顺脸上的癫狂陡然消失,整个人再次变得无害起来,他异常亢奋的眼神也消失了,看起来就和任何一个灰头土面的农命没有两样,五官之中甚至还透出了一丝憨厚,他说道:“迟了。”
打火机往引线靠近。
“是你的孩子。”小马忽然再次开口道。
因为张顺的情绪过于激动,他衔制小马一时没有控制好力道,也是因此小马脸色通红,许久才憋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这样没头没尾的对话让沈文拓心中揪了起来,他忍不住大喊道:“你放了孩子,放了孩子,我来做人质!”
张顺没有理他,他把按开了打火机的手从引线边移开,直直挪到了小马的脸上,因为过近的火焰,小马下意识地后缩闭眼。众人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张顺对小马不利。张顺嗤笑一声,把衔住小马脖子的手改换成衔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对向火焰。
“好看不?你个小娃子居然不怕我,啧啧,好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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