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陆长夜从来都不躺下来睡觉的吗?
这怎么可能呢?在东方云仙的认知中,世人都是在床上睡觉的,在东方府里上至老爷夫人,下至家丁丫鬟,都有自己的床铺,唯有陆长夜的屋子里没有床。
呃,难道他都是坐着睡觉么?
她费解地环顾着这间石屋,只见到一些简单的家具,还有一张木制的书桌,书桌显然是他经常使用的,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还有数册书卷。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是山寨寨主的屋子,还以为是某个读书人居住的地方。
东方云仙亦感到惊奇,只见书桌的右侧另有一张花几,却不如书香门第的闲情雅致,花几上没有放置花盆,而是平平整整地叠放着一件眼熟的黑衣,她还记得,自己还在它的破洞上绣上了图案。
原来他没有穿,而是特意收藏起来了。
她不由地在心中揣摩,他在意的是这件衣服,还是她的绣工呢?
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
因为在那件衣服之下,还压着一块布料,露.出的一角是她熟悉的花色,与她的那只香囊如出一辙。
原来这只花几上摆放的都是与她有关的物品,她的心跳急促起来,原本只有她知道香囊中装着什么,现在突然在这里见到,她惶惶不安,无数个念头自脑海中划过。
香囊是被陆长夜拿走了。
他拿走香囊有何目的?难道仅仅是出于山匪的掠夺习惯?
难道他已经看过香囊中的碧落之丹?他……应该不知道那是什么用途吧?
危急时刻,世人的心中总是尚存一丝侥幸,希望一切都并没有那么糟糕,她心口绞痛的毛病是全寨人们都有目共睹的,也许他也会把碧落之丹当做是她随身携带的救心药丸,不会仔细研究的吧?
皇上授意她去北方暗杀轮回将军,如今她被陆长夜劫来,暗杀行动半途而废,这碧落之丹也已无用了。这只香囊却不能留,她有两处担忧,一是担忧华医师看穿碧落之丹的药效,二是担忧不知情的人误食入腹,若是如此,事态就无可挽回了。
于是她存了心思,暗自决意要把香囊取回,不管陆长夜是否中意她这个香囊,她都不能让它留存于世间。
想到这里,守在榻边的东方云仙动了,她一边观望着陆长夜会否发觉,一边挪动脚步,悄无声息地移向花几。她的步子不敢跨大,就怕带起微风,动静稍大,会惊动了闭目的陆长夜,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挪动过去。
眼见着她已挪到近前,只要伸长胳膊就能够到香囊了,榻上的人却在这时候缓缓吐气,收起了运功的动作,同时睁开了眼睛。
就差一点了。
想不到陆长夜会在这时结束疗伤,她吓得浑身一抖,闪电般缩回了手,恢复到先前站立的姿态,紧张地看向他。
他也正回望着她,那双黑眸如一潭的深水,平静而深邃,看不出此刻望着她的时候,他正在想些什么。
越是看不见他的心思,她就越是不安。
他从榻上走下,站起身子,一时间高大的身躯仿若顶天立地一般占领了屋内的高度,与纤细娇小的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至于她还来不及仰头,只能平视到他的心口。
先前的伤病状态已然不在,此刻赤着上身的他看起来强健有力,一身的肌肉好似铜墙铁壁,让人有一种这男子能刀枪不入的错觉。
是错觉吧,东方云仙心想,他的心口还有一道严重的伤疤——
等等,伤疤呢?
她呆呆地盯着他的心口,不敢相信地瞧见那上一刻还在汩汩流血的撕裂伤口,这一刻竟然完完全全消失不见,只余下厚实的匈肌,竟似是从来没有过一般完好。
那一道伤口,经过他的自我“疗伤”,在短时间内奇迹般地愈合了起来。
她揉了揉眼睛,想要确认自己看到的画面是否真实。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事,面前的他就像是另一个他,像是几世的交叠,像是方才流下的血不是血,而是幻境中的假象。
可他分明因为那道伤,虚弱到需要她的扶持,才能从地上站起来。
难以置信的事情在自己的眼前发生了,她掩着唇,一眨不眨地睁大了美目,不断地来回打量他的皮肤,在那些陈旧的伤疤中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心口那道流血的疤。
由于太过震惊,她又忘却了眼前的男子未着上衣的事实,就这么距离极近地瞪着他的匈膛看个不停。
“你——”她矢口问出,差点找不回自己的声音,“方才的那一道伤口呢?”
他没有回答。
她不由地抬起头看见他坚毅冷峻的脸,黑眸中恢复了一贯的冷然,仿佛先前的失态是另一个人所为,与他无关似的。
“以后,不要贸然闯进我的屋子。”
他开口,却不是回答她的疑问,而是如往常一样强势,以寨主的身份下达了冷酷的命令。
“如果要送东西来,就放在门口,等我忙完自会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