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待扯到近前,两人都是一呆。天山客抱着他,缓缓坐倒。
雨确是有些大了,在这方寸之地尽情地飘落。
真的是她,依旧那样月冷霜华,花光媚彩。他从西域跟到中原,每每只是远远望上一眼,他不敢相认,生怕这唯一的指望也落了空,那时他又当如何?每次又都是匆匆避开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 他痴了,众多悲苦恍如随风飘散,这一生竟还能与她四目相对,夫复何求?借着一窗烛光,他看得“飞飞”脸上水光流动,雨痕?泪痕?他忍不住又想为她拭去,亦如初见。
这时窗内又是一阵嬉笑。
“不生我气了?”沈浪捏着朱七七的下颚,桌上摆着空了的瓷碗。
“你不骗我?”
沈浪将左手举了起来,做了个起誓的姿势。
“那白飞飞呢?我是说白飞飞如果还活着呢?”朱七七认真起来。
他说不清楚,本心上一直都回避这个想法,他不想给自己任何奢望。在那片竹林中,也躺着另一个沈浪。看着七七心切的表情,又实在不愿让她再自寻烦恼,他说出口的是:“不会。”也许他自己也搞不懂,这样的回答算不算违心。
两人的问答,宋离句句入耳,他不由大怒,恨不得冲进去,是啊,为什么我求都求不到的至宝,你还是如此不作珍惜?句句绝情意,以前你说的还不多吗?难道你要让她再绝望一次?再逼她死一回吗?可他身上的穴道皆被封了,哑穴也被点住了 。看着他戢怒的神情,天山客粲然一笑,小心翼翼的用衣袖抹去了他脸上,脖颈上的雨水,也一如曾经的温柔,她贴耳细语:“宋大哥,答应飞飞,离开快活城,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不想你有事。”铺天盖地的雨声掩住了她的柔音软语,宋离一怔,他万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说。对他来讲,再见故人,已是他天大的满足了。可他还是那个宋离,绝不可能在危难之时背叛快活王。天山客看出了他眼中的决定,无奈了:“飞飞不逼你再做任何事,但我发誓决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她将一个洁白的物事儿塞进了他的怀里,“天山的雪莲再有一个月就开了,你要不要去看?”宋离又是一怔,她解开了他的穴道,笑语嫣然,等着他的回答。这时城之正东,大概是城门处,人声喧嚷。闻听又有一队护卫正走了过来,她只好飞身离去。
此时沈浪也听见声音,房门大开。见的宋离呆立雨中,心下一动,追了出去。
重檐回廊,曲折迂回,他奋力施展轻功,最后才算是追上了那道白影。
“姑娘,留步!”天山客在跟他一丈远的地方止住了脚步,可她还是没有回身。那袭白纱,和他那夜所见一样玉立,桀骜。
“刚才我和七七的话…… 你……听见了?”他竟有些问不出口,声音甚小,却又忍不住上前踏了两步,她默然不答,也向前迈了两步。
他茫然不解这个熟悉身影的淡漠,你真的对我有着难解的恨意吗?你甚至都不想让我望上你一眼吗? “如果……如果……你是飞飞,你为什么对我一躲再躲,一避再避?”他要她回答,那声音甚至是喊给她听的。回廊外雨更是急了,都说春雨柔和,随风潜入,润泽万物。却只听得纷乱撒开,庭外花木枝叶被打得均是一阵连响,
他看着那白衣女子,依旧没有回身,她一手把扶着朱栏,脚下似乎有些站立不定,一手紧紧捂住胸口。但随即又都放开了。她掏出了那个白玉匣,平展玉腕。
她依旧是那冷冰冰的语调,甚至带了几分傲气:“沈公子,请转禀快活王,圣池金莲乃藏佛宝物,他当年得之不义,莫怪我今日取之无礼!,我随时在竹屋候教!”说罢,她不顾内功损耗之大,强转真气,扬袂而去。沈浪又一次望着她的背影,呆若木鸡。
宋离还在雨中独自伫立,他看着手中大如雀卵的明珠。神思飞过九天外去。“飞飞,你又骗我吗?”
天山客这一路行来,很是踉跄。不过快活城的侍卫到底没奈何了她,她没有回到竹屋,却步履蹒跚的来到了黄花翠竹之间。
她看着那墓,嘴角露出惨淡的笑意。
她坐了下来,顺着墓碑上刻字的笔划,一遍遍摸去。
爱……妻……白……飞……飞……之……墓……
爱……妻……白……飞……飞……之……墓……
爱……妻……白……飞……飞……之……墓……
那冰凉的雨还是没有停歇,似乎永远都不肯停了,她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衣褶淌着。
淌着,淌着……
她歪靠着墓碑,沉沉睡去。
林下荒苔道韫家,生怜玉骨委尘沙。愁向风前无处说,数归鸦。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魂是柳绵吹欲碎,绕天涯。
梦是个骗人的东西,可你见到她你那样想笑。可是梦不可以不醒,你还是哭了,为什么世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果?如果……?
世间再没有属于她的东西了,甚至那一抔黄土也只是你残留的思念,也许你离开了,没有人知道有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