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秦秀依旧面色不改:“口说无凭,说茹荷勾搭外人,以次充好,证据呢?”
墨海轻轻捅了捅长盛,问道:“那个锦绣坊的刚说了采购线,那肯定有生产源,你之前在船上的时候不是说养蚕缫丝、采棉织布都是由秀坊专门腾出人来干吗?”
长盛侧目瞪了她一眼,小声应道:“我哪儿知道,上一次我来看刺绣大赛的时候还是那样的。”
上一次刺绣大赛还是五年前,那时长盛才几岁?
墨海上下一打量,顿觉五年前的长盛就能记住那些东西确实有其了不得之处。
君无乐斟酌片刻道:“上一届大赛过后,户部下发了一条征收土地的条律,收回的土地用来建立专门的养蚕种棉等各类工厂,国用与民办也区分开来,也有那义商资助国民厂房建设,生产源不再单一,各绣坊也可以少开点工钱,只是土地征用后能放置纺织机的地几乎少了一半,于是产出自然也少了,这产出一少,进账的金银就少,各绣坊的老板纷纷抗议,联名上书告到闵大人那里去了。”
“那后来呢?”长盛歪头问道。
“后来肯定是被打压回来了啊傻孩子,上头想要你的钱你的地,也就一条政令的事儿。”
长盛瞪了墨海一眼,转头问君无乐:“无乐哥,是这样么?”
君无乐轻咳两声,在长盛澄澈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墨海露出得胜的笑容。君无乐接着说道:“不过此事的转机,在锦衣斋和锦绣坊两间秀坊上。作为江南各秀坊,乃至全国秀坊中的顶梁柱,两位老板痛快的划了一半的土地出来,并向其他老板解释,术业有专攻,以后绣娘们可以安心做一件事,只在刺绣这一条道路上钻研到老死。”
“这就相当于把一个人要做的事情分三个人去做,合理分配劳动力。”
君无乐赞许的打量了一眼墨海,道:“不错,在这之后,各绣坊老板发现如此一来效率提高了不少,虽然进账是少了,但是拿出去的也少了,折中来看,还是比以前赚得多,如此一来,抗议的人便少了,律法得以推行。”
“我还是不太明白。”
墨海怜爱的呼噜着长盛柔软的头发,说不怪她不了解,这些国家政策的事情,长盛这样的小姑娘,不知道才是人之常情。
长盛被她的语气神色深深震撼了,一时没有打掉那只作恶的手。
就在三小只偷偷摸摸讲小话期间,秦素也把她所谓的“证据”推了出来——只见一名瘦高的女子被两个粗汉推搡到人前,脚下青石板因年久而微微翘起,女子不慎给绊了一跤,摔倒在地。
几人明了,那就是茹荷。
茹荷长了一张再怎么样都跟“小浪蹄子”无关的脸,平淡无奇的眉眼,塌鼻子、上嘴唇有点外翻翘起,两颊带点奇异的酡红。这个面貌顶多称得上清秀,而且还是堪堪够清秀及格线的那种,以至于墨海在看见茹荷的瞬间就怀疑秦素的审美来。
瘦弱的茹荷像只惊弓之鸟,缩腿缩脖,愣是把自己身高优势给缩得荡然无存,她大张着眼茫然地四下看了看,发现了秦秀,于是像找到主心骨一样慢慢挪了过去。秦秀眉间隆成一个小山丘,当即将茹荷扶起来,在看见茹荷额角的青紫时倒抽一口冷气,声色俱厉的质问道:“秦素,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素淡淡的瞥了一眼:“哦,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小丫头片子脾气倔得很,不好好‘逼问’一番还真问不出什么东西。”
墨海:“我槽。”
长盛:“我的天。”
君无乐:“……”算了,我不出来。
顾长英亦是一脸惊愕,然而即便他已经在心里把此类滥用私刑的王八蛋骂了千百遍,却仍旧伸手按住了上前几步的墨海:“别生事。”此次下江南虽然是公主钦点的小侯爷陪同,本因担当护卫之责的君清裴被皇上三言两语的软禁在府中“好生休养”,于是君清裴便把护卫的工作交给了顾长英并嘱托在江南期间,不论何时,还是谨慎小心些为好,尽量不要对外声张公主的身份。
可按住了一个墨海,却有千千万万个长盛。
“她到底犯了何事,私下严刑逼供,你心中可有国法?”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秦素在最初的怔愣过后,唇角扬起一抹似有还无的笑容:“好啊,又来个小丫头片子。”
反之,与长盛有几面之缘的秦秀愣了半晌,有些不敢认她:“可是长盛公主?”
顾长英默默收回手,垂首想道:别人认出公主身份,那就不算声张了吧?
长盛冲秦秀灿然一笑:“秦秀老板,我来赴约了。”
五年前的刺绣大赛,小长盛跟着皇后来到潇潇水乡江南城,因着皇后与锦衣斋老板秦秀在刺绣鉴赏上有相似的见解,深入交谈过后,分外投缘,皇后便请秦秀教导长盛一些最基本的女工。也是在那个时候,秦秀发现小公主长盛在肩上刺绣工艺品方面有着常人难比的敏锐嗅觉,她的见解总是意外的独到与引人深思,遂对长盛发出邀请,请她担任下一阶刺绣大赛的评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