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值得怜悯的人太多,但很奇怪,顾寅眠那一刻竟无法从小女孩身上移开视线,他甚至有股冲动,他想伸手拂去她脸颊的泪痕。

    因为他读懂了她的孤寂与悲哀。

    像她这般年纪的孩子,至少不该那么早就学会这些深沉的东西。

    桑萸寄宿在亲戚家的生活,是老泪纵横的桑宝学说给顾襄伯听的,顾寅眠也在场。

    老人时日无多,癌晚期,瘦成了把皮包骨。

    每说句话,就得躺在病榻喘好久。

    “我家桑桑命不好。”

    浑浊的泪顺着老人脸上的沟壑流淌,桑宝学似乎疼得厉害,神情狰狞,却不知是身体上的痛还是心中的痛。

    小桑萸经历过的所有黑暗,最终都被总结成了一句命不好。

    没办法,老人似乎都信这些。

    那时,守在桑宝学床边的顾襄伯哭得极其狼狈,至少顾寅眠不曾见过爷爷这般模样。

    顾襄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承诺说:“哥你别担心,我会照顾桑萸,我替你照顾她一辈子。”

    照顾桑萸并不难。

    她很听话。

    但衣食无忧的一辈子就算好好照顾她了吗?

    她从未真正走出童年带给她的伤害。她渴望温暖,渴望被需要,甚至不惜以牺牲湮没自我的方式。

    双眸渐渐聚焦,顾寅眠从回忆里抽离。

    几道清爽可口的菜已陆续上桌,两人无言地拾起竹筷。

    “老顾——”一道熟悉的嗓音忽然不太和谐地闯入。

    顾寅眠蹙眉抬眸,便见一打扮花哨的时髦男牵着女伴兴冲冲朝他走来。

    时髦男是前阵子有过联系的瞿绍洋。

    顾寅眠蹙眉,本就低落的心情雪上加霜,今日的波折委实太多。

    老顾?桑萸呆呆仰头望去。

    走到近前,瞿绍洋多看了两眼顾寅眠身旁的可爱姑娘,挑挑眉,戏谑说:“小姑娘,不介意我们打扰你和老顾用餐吧?”

    桑萸摇摇头,小声问:“你为什么要叫他……老顾?”

    瞿绍洋扑哧笑出声,他吊儿郎当拉开椅子,让身边女人先坐,然后一屁股坐在桑萸旁边,吊着眉梢说:“这老嘛,不单纯是指年纪老,也可以说性格古板,或者说……”

    “瞿绍洋。”顾寅眠薄唇轻启,颇有警戒的意味。

    “嗨可爱的小美女,我是老顾大学同学,其实我和他早认识了,大学才深入了解。喏,对面姑娘是我的女朋友,叫江宛。”瞿绍洋一秒变正经,自我介绍道。

    “我叫桑萸。”

    瞿绍洋不正经地朝顾寅眠抛了个媚眼:“老顾,这都能撞上,咱两的缘分可不浅!”

    顾寅眠扯扯唇,算是回应。

    接下来瞿绍洋一张嘴张张合合,话比他衬衫上的印花都多。

    桑萸保持安静,乖乖听他们聊天。

    只是话题总被转移到她身上,瞿绍洋好像在打探她?

    “她是我妹妹。”浓眉紧锁,顾寅眠起身,“抱歉,我去趟洗手间。”撂下话,顾寅眠转身时似有若无地瞥了眼瞿绍洋,是示意他跟上的意思。

    瞿绍洋但笑不语,吃下几颗女朋友喂来的花生米,他施施然起身,对两位女士道:“我也去趟洗手间,很快回来。”

    *

    灯光昏暗的长廊,两个大男人很快碰面。

    瞿绍洋慢悠悠朝顾寅眠走去,眉眼全是荡漾的笑意:“老顾你行啊!你那天电话里说的该不是就她吧?至于吗你?刚脸黑得跟碳灰似的,我就随便问问,瞧你这老母鸡护幼崽的样儿,我还能吃了你家‘妹妹’不成?”

    顾寅眠眉间堆砌着严肃:“她真是我妹。”

    瞿绍洋傻眼。

    “不是亲妹。”

    “你这人能不能把话说完,吓死我。我还以为你爱上你……等等。”瞿绍洋不解,“我见过你妹啊,顾棠梨嘛!大美人儿,这个叫桑萸?跟顾棠梨完全不同的类型。表妹?堂妹?表妹堂妹也是妹,老顾,乱/伦可使不得啊!”

    顾寅眠冷笑着回应他的语重心长:“爷爷朋友的孙女,八年前住到顾家,没血缘。”

    瞿绍洋足足怔了半晌,一拍脑门:“所以你俩在家里暗度陈仓?”

    顾寅眠眸光寒凉。

    瞿绍洋干笑,瞄准顾寅眠胸膛给他一拳:“老顾你可真行,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俩好多久了?”

    “没好过。”顾寅眠清了清嗓,“来我们家时,她才十二岁。”

    沉寂许久。

    瞿绍洋的脸轮番变了几次颜色。

    “禽兽啊你?”瞿绍洋鄙夷地白他两眼,掰着手指数了数,“我艹,她今年才二十?顾寅眠你是不是变态?老顾,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你怎么这么闷骚呢?你这些年不谈恋爱,别告诉我就是给这妹妹守身如玉?得,原来您还是个痴情种。”

    “有烟吗?”

    “……”

    两人来到吸烟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