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铃才回来,谢翡正在做要不要睡一觉的斗争,根本没注意到这点。

    没一会儿,他面前多了张试卷。

    “什么鬼?”谢翡茫然抬头,目光顺着试卷“滑”过来的方向,落到顾方晏脸上。

    这人的表情一如既往冻人。

    谢翡看回去,发现是周考的数学试卷,折在最上面的正好是最后那道大题。顾方晏漂亮的字迹对着他,每个步骤都写得详细,从头到尾没出任何错。

    “谢谢顾哥。”谢翡笑着说,把自己的试卷从习题册底下抽出来,抬手给顾方晏比了个心,“今天也是喜欢顾哥的一天。”

    说完开始算题。他跟着顾方晏的解题思路走了一遍,中途得了点儿灵感,开始搞另一种解法。

    这人打草稿特别不讲究,草稿纸上哪儿有空白就往哪儿写,横着竖着歪着,大概也就自己能看得懂。偏生谢翡还不觉得这样有问题,写好直接递给顾方晏,“你看看这个思路。”

    顾方晏一垂眼,B5空白草稿本上东一串公式,西一行数字,四面八方哪个朝向都有,简直是遍地开花。

    “哪个思路?”顾方晏冷漠地问。

    “这里这里。”谢翡伸出手指,在某坨上圈了一圈。

    他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指甲剪得很短,看上去很干净。顾方晏瞥了眼,旋即看向他圈出来的那些解题步骤。

    顾方晏看题,谢翡趴在桌上,偏着头看他,没多久,这人眼皮慢慢耷拉了下去。

    后排靠近空调。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就三台空调,而且都是比较老旧的,放出的冷气算不上充足,但谢翡打了个寒颤。

    他有点儿冷。

    半分钟后,顾方晏从草稿上抬头:“思路没错,但你——是不是不舒服?”他说话时略微顿了顿,坐在他身旁的人垂着眼,脸上看不出血色,连唇都泛白,衬得落在额前和脸颊边的发愈发乌黑。

    谢翡听见这话蹙了下眉,“唔”了声,缓缓慢慢伸出手,手背贴上额头。

    有些烫,好像在发烧。应该是出去吃晚饭的时候淋了雨,一直穿着湿衣服的缘故。谢翡掀开眼皮,过了会儿重新垂下,换了个姿势趴。

    他属于如果没意识到自己在生病,不会觉得太难受,一旦意识到了,就病来山倒,干什么都提不起力气那种人。

    目前而言,他只想闭眼睡一觉,当然,如果能给他一张床,再把后头的空调老大爷关了更好。

    却听见顾方晏说:“去医务室。”

    “我睡一觉就好。”谢翡声音瓮瓮的。

    “那我帮你叫个救护车,你车上睡?”顾方晏声音凉幽幽的。

    “就是感冒了而已。”谢翡说得不以为然。

    “去医务室。”顾方晏重复道。

    谢翡觉得他可能是个复读机,胡乱找了个理由:“外面还在下雨。”

    旁边没声音了,顾方晏没继续劝他。

    教室里充斥着谈论声,数学、物理、化学、英语,还有一些别的,但谢翡觉得周围很寂静,沉默兜头砸下来,让他感到几分不安。

    谢翡撩起眼皮、转过头,才发现不安是因为顾方晏一直看着他。

    顾方晏眼眸颜色不深,像凝积多年的琥珀,折着白炽灯灯光,看上去清澈透亮。

    目光也凉,落到身上轻飘飘的。

    倏然的,顾方晏抬起了下手,也就是这个瞬间,谢翡坐了起来。

    “好吧我去。”谢翡低声道,“医务室在哪?”

    顾方晏:“ 操场往北,顺着小路上去,再朝西走。”

    “?”

    谢翡只在进学校那会儿分得清东南西北,因为他们学校正门又叫东门,走两步绕两圈后,就找不着北了。

    他瘫回去:“操场那么大那么圆,鬼能分得清哪边是北。”

    谢翡从顾方晏眼底品出点儿无奈意味,接着见他放下试卷,座位里站起来。这是要带自己过去的意思,谢翡赶紧跟在后头。

    坐他俩前面的夏路惊讶地“嘶”了声:“你们去哪儿?我去,小谢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医务室。”顾方晏给了他答案。

    学校里路灯不多,大雨笼罩之下,到处都黑沉沉的。谢翡顶着昏沉的脑壳站在教学楼门口,眺望漆黑雨夜,感觉无论去哪里都格外遥远。

    “要不还是给我喊个救护车吧。”谢大少爷生出一点儿怯意和懒惰。

    顾方晏撑开伞,站在门廊的阶梯下,目光平静地看着谢翡,就像之前回学校时那样。

    谢翡嘟囔了句“好吧”,迈开腿走过去。

    上课时间,学校里安静得过分,走在路上,除了雨声,很难听见别的。谢翡不喜欢这种氛围,开始没话找话。

    “顾哥你是个好人,特别为同学着想,我该送你一面锦旗。”他说得特真诚。

    “我还要去论坛上为你洗白,你的人设根本不是人形自走制冰机,你就是冬天里的太阳,为可怜的人们带来光明和温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