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站着,偶尔他会不在,但也很快会出现,只有一次,你在灯柱下站了好久,一直到月亮接替落日攀上枝头,他都还是没有出现。
夏夜的风习习而过,你百无聊赖,便掏出手机倚在灯下玩了起来,街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竟有男人将你当做街妓的一员过来搭讪,你尴尬万分地拒绝了一个,很快又走过来下一个。
“你开个价吧,多少?”男人问道。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你额上渗出汗来。
“所以要多少?”他锲而不舍地问道。
“我……”
“你怎么在这里?”秦琛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转过头去,秦琛正站在不远处,皱着眉看你。他脸色不太好看,嘴唇红得不正常,短袖衬衫扣错了位,露出小腹的一块指痕,以及锁骨处的红斑。
他快步向你走来,还趔趄了两步。
他侧身挡住男人看你的目光,说道:“这是我朋友。不是这边的人。”
“秦琛?”男人诧异地问道,“你朋友?”
“我朋友。”秦琛说。
“哦……那你……”
“你去找别人吧,或者晚点,我现在有点事。”秦琛说。
秦琛的态度令男人的表情更古怪了,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边走边回头,嘴里还嘟囔着些什么。
这确实令人惊奇。你想起秦琛最开始的态度,他对平头说“我没有朋友”,你又想起深夜里那个女人的话,“什么人都行,付钱就行”……可他刚刚说你是他朋友,还拒绝了那个男人。如果不是他正脸色难看地盯着你,你很想小小地蹦跶一下。
“你在这干嘛?”秦琛问。
“我在等你。”你说。
“等我干什么?”秦琛又问,他狠狠地皱了下眉,大概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有多生意盎然,就像一个真正的,活着的人。他的语气很差,可是你的心情很好。你没回话。
秦琛语气更糟糕了:“这里晚上很危险,你一个女孩子……”
“嗯,对不起,下次不等了。”你迅速打断他,向他笑笑,“去吃饭吗?我好饿。”
秦琛哑口无言地望着你,他的眉头拱起又松开,嘴唇动了动,仿佛找不准究竟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最后,他讷讷地说:“去吧。”
他走得比平时要慢一些,他尽力不露出异样,可是步伐与步伐之间的衔接非常不稳当,就好像迈步给他带来了某种痛苦。你看着他锁骨处若隐若现的一抹浅红,你猜,这就是他今晚姗姗来迟的原因。
“秦琛,”你停住脚步,“如果你很累,就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他没有停下来,“去吃饭。”
“你……”
“我不累。”秦琛转过头来,“你不是一直在等我吗?我也饿了,走吧。”
你咬住下唇,只好快步跟上他。
那天以后,你下班走出地铁口,总能一眼看见不远处站得笔直的他。
坠光六
六
正因为已经习惯了秦琛会把晚饭时间完整地留给你,这天你走出地铁口,左顾右盼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心里浮现的念头不是“难道他还没接完客?”,而是“他不会出事了吧?”。
你一慌,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你先去了发廊街,他不在灯柱下。你又去了秦琛住的那栋破破烂烂的农民自建楼,你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声音,你敲门,喊他的名字,也没人应答。
你在附近的巷子里胡乱地穿梭,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他。
秦琛靠墙坐着,头埋在膝盖里,手无力地搭在小腿上,白T恤上全是灰扑扑的泥印,肩后还有一个清晰的脚印。
“秦琛!”你叫他。
他从手臂之间抬起头来,左脸肿得高高的,额头上,脸颊上破了好几个口子,嘴角渗着血。
你在他旁边蹲下,轻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秦琛不答话,他定定地看着你的脸,眼睛又像你最初见到他时那样漆黑,空落落的。但又不那么像,你总觉得,他在等你挖他出来。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秦琛哑着嗓子说。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这样说。他的语气平坦得像是没有尽头的直线,绷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铰断。直觉告诉你他不是在骂你,他还有话没说完。
但他又不说话了。他只是空空荡荡地望着你,他的眼睛像渴望被装满的旧房间一样,无声地嘶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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