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大概是知道挣扎无果,那孩子就脸色阴沉的由着她一路抗进里屋,又被她安放在了坐垫上,看着她忙忙碌碌地找东西,忍不住出声。

    松阳正在翻找昨天用剩下的绷带,见那孩子主动开口,不由弯了弯唇角。

    “给你找好用一些的伤药和绷带喔。说起来,你的名字是?”

    “高杉晋助。”

    “我的名字是吉田松阳。”

    “我知道,我听说过你的事情。”

    “听说过?都是些什么样的事情呢?”

    松阳一边把伤药糊满高杉的脸,一边用绷带把他的整个脑袋缠满。高杉坐地端端正正,又不敢动,费力忍受着伤药流进嘴里的涩味,艰难地发出声音。

    “他们说,你带着个白毛小鬼,开私塾,不收费,教穷孩子读书,呸好苦……”

    能呼吸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高杉忍不住动手把鼻子嘴巴从绷带里扒拉出来,猛地大吸一口气,立刻分辨出绷带上残留着的异样气息。

    “这个绷带——”

    “怎么啦?”

    “有一股味道。”

    “伤药的味道确实不太好闻呢。银时也不喜欢。”

    “不是……”高杉把摸过绷带的手指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说道。“香香的,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

    “啊。”

    松阳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

    “我好像把缠胸的绷带拿来给你包扎了,抱歉。”

    “……缠胸?”

    高杉冷静地重复了一遍,依旧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呼吸平稳地把这句话又重复了第二遍。“缠胸的绷带?”

    “我先给你取下来,乖乖的不要乱动喔。”

    松阳还没意识到她刚才的话对这个讲究礼仪的少年武士造成了怎样的内心冲击。

    高杉呆滞的任由她把绷带一圈一圈解开,又换上新的绷带一圈圈缠回来,思考能力和他呼吸的空间一起变得越来越狭窄。

    缠胸,是指缠住胸部吗?有一部分的浪人似乎会有这样的习惯,但是味道,男性会有这样的味道吗?也不是不可能吧,不是不可能吧??

    松阳把绷带缠好,见高杉还端坐在垫子上一动不动,瞪着那双宝石绿的眼睛灵魂出窍一般的样子,不由惊讶地问道。“怎么啦,看你好像很受打击的样子,只是输了一次,下次说不定就能赢回来喔——”

    “——你,是女人?”

    声音在绷带包裹下模糊不清,松阳好奇的帮他把嘴巴扒拉出来,见他大吸了一口气,又一字一句问道。“吉田松阳,你是女人?”

    “没错呢。”

    松阳笑眯眯的点头,给予紫发少年当头一棒。

    高杉张了张嘴,瞪着她,又闭上嘴,一言不发继续盯着她,像是要用眼神把她看穿一样,松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沉默之间,高杉却忽然站起身,动作猛烈地向她鞠了一躬。

    “感谢!我明天还会再来踢馆的!”

    随即他转身就跑。松阳只见他顺手扯过蹲在围栏后面偷看的马尾辫孩子,扯得他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大叫。

    “高杉快放手啦我的辫子!好痛啊啊啊啊!”

    “闭嘴啦白痴优等生!”

    “不是优等生是桂!”

    少年们打打闹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真活泼呐。松阳笑着感叹几声,转过头,瞥见银时抱着刀守在屋子走廊另一边,见她视线移过来,立刻像触电一般飞快跑开。

    迟钝如松阳,这下也察觉出不对劲来。

    银时这孩子,似乎在偷偷和她较劲,一个人闹着不知缘由的别扭呢。

    她其实不擅长处理小孩子这些复杂的情绪。私塾里最初来的小孩子们,几乎是看见她出现就会乖乖听话,一个个都想往她怀里扑。

    第一次接住往她怀里扑的软软热热的小孩子的时候,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欢快的叫着“先生”的孩子的头发。

    ——她实在是太珍惜这样属于人类的温度了。

    所以手足无措,害怕自己会给他们带来伤害,一如曾经的胧,安静成熟过了头,以至于她竟然对他那些痛苦的情绪一无所知。

    如果她能够再敏锐一些,是不是,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松阳一旦上了心就会比谁都倔强,银时却比她还倔强,就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越来越厉害的身手全用来躲避与她正面相对。松阳抓了他好几天都失手,不由得也感到了沮丧。

    就连正在被她包扎伤口的高杉都看出来她心不在焉,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看起来很烦恼。”

    “很明显吗?”

    松阳叹口气,面上的笑容稍微隐隐带着几分惆怅。

    “嗯。”

    高杉点点头,冷静地说道。“你这次居然只缠住了我半个脑袋。”

    “因为你这次没怎么受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