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都没有了吗?”

    高杉执拗地抓着久坂医生的衣袖问他。

    “衫婆婆那天还是好好的,还给我们做樱花团子……”

    “实在抱歉,病人的求生意志并不强,我们也没有办法。”

    ——“为什么呢?”

    松阳认真地问躺在病床上枯瘦如柴的妇人。

    “您为什么会不愿意活下来呢?”

    人类的生命明明那么短暂,好像烟火一样,一眨眼就消失了。

    就好像她遇见过的每一次温暖的瞬间。

    “很……难理解吧。你的话。”

    衫婆婆说话很吃力,但她还是要趁着为数不多的时间断断续续地将深藏已久的话说出口。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不一般,你不是——”

    “不过,没关系,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好孩子,所以,没关系,他们也都是,好孩子,好好的,你们都会好好的。”

    “不需要——”

    老人宛如回光返照一般,抓住她手的力道大得惊人,迫使她停下割开手腕的动作。

    “我已经没有什么必须要留恋的东西了,就让我,和他们一起走吧。”

    最后一句话清晰地停留在她耳边。

    “她死了。”

    虚的声音如鬼魅般阴森森的响在耳边。

    “人类就是这样,你看,她并不需要你救她,人类是不愿意沾染上怪物的。”

    不,不是这样的。

    松阳皱紧了眉头,把那些晦暗的阴霾情绪压抑了下去。

    面前的妇人闭上了眼睛。抓住她的那只手垂下来,她手里的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守在外面的两个孩子闻声立即冲进来。

    之后发生的事情她其实都记得恍恍惚惚的,只隐约听见桂在大声呼叫医生护士,而高杉似乎小心翼翼地把刀捡起来扔去她拿不到的位置,又扶着她走出去,让她坐在病房外的凳子上。

    她听见高杉在小声和桂交谈,说她看起来状态很消沉,害怕她会想不开伤害到自己之类的话。松阳想,唯独这一点,就算是她也没法做到。

    人类的悲伤,快乐,痛苦,她都能够尝试去体会,唯有死亡。

    无论如何,都不是这样的她能够得到的救赎。

    而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何值得她珍视的人类总要朝着死亡而去,并认为留下来的人会获得幸福。

    胧也是这样吗?

    她想。

    胧那个时候,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才毫不犹豫地点燃了足以让他粉身碎骨的□□吗?

    而如今的她,又获得了幸福吗?真的因为胧的牺牲而获得人类的幸福了吗?

    这样也能够幸福吗?

    ——村子里受过衫婆婆恩惠的人都来帮助松阳处理丧礼的事。

    衫婆婆生前也还惦记着没能回家的梅太郎,于是他们把衫婆婆埋在正对着村口的那块墓地上,这样她便可以遥遥望着路的另一头,等待着不知何时能归家的梅太郎的灵魂。

    银时依旧不见人影,松阳找了一整天,去过所有他逃课睡觉的地方也没看见他,只能作罢。

    高杉和桂一左一右的靠着她,而她略带茫然地看着灵柩下葬,又被铁锹挖出来的土一点点掩盖,直到完全沉入了黄土之中。

    最后立在这片土地之上的是一个灰色的墓碑。

    “松本村衫泷之墓。”

    几个苍白的字就是这个人一生的生老病死。

    松阳在墓前放下花跟和果子,安静地接过村子里的神官递来的灵牌,将这小小的灵牌抱在怀里,想,灵牌原来这么轻。

    人类的死亡,就是这样轻飘飘的分量,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可为什么心里这么沉,好像有只手抓着她的心脏,令她感受到近乎死亡一般的窒息感。

    松阳把灵牌放进私塾背后的神社里,和衫婆婆丈夫的灵牌整齐的放在一起。如果这世间有所谓天堂,那么善良的灵魂也会在那里重逢吧。

    一定是的,她想。

    ——她走出神社时,几个在道场上课的孩子慌慌张张跑过来,见到她着急地大喊。

    “老师!高杉和银时师兄打起来了!”

    “不是对练那种,他们俩根本没拿刀,就是像小混混打架那样用拳头!”

    “好吓人的!银时师兄刚进来,高杉就面无表情地冲过来对着他来了一拳,银时师兄都没怎么还手!”

    “等等,那不是银时师兄单方面挨打吗?”

    几个孩子七嘴八舌也说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松阳着急地跟着他们去看,等走到道场,就撞见高杉低着头冲过来,擦着他们身边头也不回跑下楼梯。

    “晋助!”

    松阳喊不住他,只得跟领头的重一郎嘱咐几句,叫他们让桂先去给银时上药,自己去追跑得看不见人影的高杉。

    所幸她素来擅长寻人,因此她很快就找到了正安静地躺在谷仓顶上的高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