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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店里太安静,衬的屋外愈发热闹。
有点实力的大侠总是喜欢搬弄玄虚,女人在日过晌午的时候走进漠北里的平凡小店长篇大论,总归就是她要找的人就在这店里了罢。
江绣瞧着对坐的青年,李三长得一副君子样,要说他在外头哄骗少女惹出恩怨也在人意料之中。察觉到少年人的目光,李三摇头,把食指竖在嘴边。
可是么,在那里跷二郎腿的女人是绝不会招惹情债的,单纯一把刀哪里会落情网?早就破开了。
那还能让江湖人千里奔波的,无非名与义。
“哈哈哈,姑娘可别开玩笑。”黄老头听见声音从后厨走出来,带着常见的营业式笑容。“酱牛肉我家要多少有多少,七八十斤的刀老头子真没见过。那么重的刀谁提得动?更别说我这老头,年纪大了走路都费劲。”
江绣翻了个白眼,打架的时候老头能连着追他八条街不带喘气,锤人的时候一拳一个包,现在就变成走路费劲的耄耋老翁啦。就前两天还吹自己壮得能上山打虎呢,也不想想,漠北这破地方哪来老虎。
李三继续低头数他的花生米,他心里明白得很。
观天下,能以七十九斤八两代称的刀只有一把,便是三十二年前引剑大会上的魁首所得,名为‘青雷’的重刀。
中原武林有双山一佛一剑一楼,其中一剑便是坐落于江陵的引剑山庄。然而江湖人谈到引剑山庄最出名的不是其间高手如林,而是山庄出品的各类神兵利器。
四百年前江陵城有个铁匠姓季,终日不闻窗外事,只知道埋头打铁。专一于某道的人老天爷总是会关照他一些,日子久了,江湖上都知道从季铁匠手里面出来的东西都是绝好的。于是季铁匠不断收到订单,一个人做不下去了就开始收徒弟,再回神竟有了好大一屋子人!
那便是引剑山庄最初的样子了。
当今天下兵器谱排名前十有六皆出于引剑山庄。
每隔四年举办一次的引剑大会也成了武林中的盛事,各路侠客聚于一堂以武论友,山庄还会向魁首赠送前四年内打造出的最好的兵器。
而‘青雷’更是其中翘楚,它由当时引剑庄主亲手打造,以天外陨铁为主材,辅以泰山顶淬雷石晶。
刀铭所刻‘山岳不与九霄同’。
‘青雷’之主,第七十九届引剑大会的魁首,便是南北双刀的北刀黄玉堂。
这黄玉堂出身上京城,家中乃世代文臣,是顶尖的富贵子弟天才少年。十岁时作的一首《望昭云楼》艳绝四方,士子都说黄郎天才小小年纪便口吐锦绣,一向嫌弃文人酸腐的江湖弟子读了也全赞满篇侠气。
之后,这位黄郎在及冠之年摘了探花,凭着家中裙带,未来可不是扶摇直上?但他没等到放榜那天就扔了笔,拿剑出去做大侠了。
黄玉堂拿着剑在江湖没闯出什么名堂,家里不知道发了多少封信催他快回上京。被催得烦了,他向同行的侠客借了把刀去砍树缓解压力,发泄完了觉得还是刀用着舒服。
他弃剑持刀,武道一途突飞猛进。武力值不低,家里又有钱,那不就此天高海阔四处潇洒?于是他从上京走到江陵,西转蜀地,再北上。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被他记在纸上,写了好几本《玉堂游记》,风靡于民间。
江绣知道的那些大燕风光,有多半都是从《玉堂游记》里看来的。
游完了大燕,黄玉堂决定去北昭看看。
当年的沙路还不太平,全是马匪的天下。彼时黄玉堂还无北刀之名,长年刀口舔血的匪徒们只当他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文弱书生,想掠走他一身的金银玉石再把他抛尸在沙海。
后来,黄玉堂提刀杀灭七百马匪,风卷起漫天飞沙都是鲜红的。
自那之后,沙路之行平安丰顺。
扫平马匪对行商来说是最大的功德,漠北刀客之名在这些人的口中传到中原,传到上京,又传到北昭。
北刀黄玉堂之名也由此得来。
引剑大会夺魁后,黄玉堂在天下十大高手里排上第八。
大会结束那天,北刀背着‘青雷’骑着马继续写他的游记,又写了快十年,写着写着就再也没了消息。
从那至此二十年,大家都道北刀该死了。
而如今,红衣女直言此处有七十九斤八两刀,可不就是说北刀在这里么。
江绣不知道这些堆了三层灰的江湖往事,李三悄声对他说:“你不是想听江湖事吗,若我没猜错这姑娘可就是当今江湖的风云人物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那你知道她要找的是谁?”
江绣盯着李三,看了好一会,才幽幽的把目光转到了笑得跟个菩萨似的黄老头身上。
他想过无数次,自己那个言行充满漠北粗犷风味的爷爷会不会是个什么隐世高手,从现在的情况看,大概是的。
他自小便跟黄老头一起生活,从婴孩到如今,黄老头跟普通的老爷子没啥差别。言行虽然大大咧咧,对自己这个孙子却爱极了。
一老一少相扶多年,在漠北这鱼龙混杂的地方立下脚格外不易。
江绣天真时,爷孙俩坐在被窝里聊天,外面是呼啸的雪风。他说长大后一定会出人头地,带着爷爷离开漠北,去中原过好生活。那个时候的黄老头笑得可开心了,跟狗不理似的十八个褶。
但江绣再长大一些后,他只要一提到离开漠北的话,老头就会生气。江绣也不服气,骂臭老头不知道好歹。
越是不让他离开漠北,他心里就越是想出去看,这是少年人常有的叛逆心。
“嗳呀。”客栈里,女人又问黄老头:“没有七十九斤八两刀,那么‘青雷’刀有没有?”
“你这女娃娃,我哪里知道什么青雷红雷的。咱们家小本生意欢迎客人,找东西这事儿就不是我们的服务了。”
“欢迎客人?”女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眉眼弯弯,语气轻快。
“我从同行旅客口里知道的风哭岭,就想来歇歇脚吃点酱牛肉。结果从我踏过界碑,寻到这小客栈,中间不过二里地,就遇到了十二轮大通关。九名二品宗师,三名一品小宗师,随便哪一个放到武林里都是震慑一方的人物。这么多高手对我一个漂亮姑娘围追堵截,也是镇上的待客之道?”
话音一落,店里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天下武者分九品,上三品宗师,中三品武师,下三品武者,九品之上则入丹心、金刚、无惑、四象。
上三品宗师放在哪个世家门派都是不可多得的高手,怎么会在漠北的边陲镇上连着出现十二个?要是她所说无伪,能在十二名宗师手下全身而过者,必定是四境高手无疑了。
修为在四境之中,持刀的年轻女子,天下只有一人。
正是之前黄衣女叹息‘奈何为贼’的花刀,陆锦添。
黄老头听了久久不说话,隔了半晌,对周围人招呼说:“不好意思,小店有事提前打烊,还请回吧。”
周围人自然是想看热闹的,但此地主人都下了逐客令,更不说这里还有四境上的高手,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还是退避三舍为好。
李三也讪讪起身,放下十五文钱,对江绣挥手告别。
“你还闲着干什么,去切二两牛肉来!”黄老头提着江绣的衣领把他拎到后厨房去,少年骂骂咧咧的让老头手劲放小点。刚离了前厅,江绣后颈就挨了记猛击,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陆锦添杵着刀左摇右晃,等了好一会才看老头从后厨出来。与进去时不同,他的腰杆挺直了许多,整个人精神极了。
左手提着酒,右手握着把被布条抱住的重刀。
“几十年都过了,不知道樊明还在记着什么。”黄老头把东西放下,心里有点闷。
“前辈也知道光阴轮过了这么多圈,江湖上的人也换了一茬又一茬。人嘛总是捱不过时间的,连风华无双的玉堂郎都成了沙地里的佝偻老者,更别提其他。”花刀端过黄老头拿出来的酒,痛快的喝了大口。
“酒是越酿越纯,人可是越来越老。”她抹嘴,看着黄老头脸上那些皱纹,叹道:“有些约定再不去做,就永远做不了了。”
“什么约定,南北相争第一刀?”黄老头摇头,道:“第一的名头有什么好争的,就算有,那也不在我们两个人里面。”
他指了陆锦添。
“大概是人死之前总是记着年轻时意气最盛的时候吧。”陆锦添笃定黄老头会跟她走,“与我一战后,樊前辈的活力刹那就灭下去了,但他还撑着气,就是记着当年你们说要再比过的约定。”
“据我所知,北刀前辈这一辈子做的事情都在遵循跟别人的约定。我不会探究您在漠北小镇隐匿二十年是何缘故,只是这么多年,期限也该完了吧。再退一步,镇上的那些前辈们,也该从这笼子里出去了。”
风哭岭这个地方在十多年前还不曾在地图上留下印记,而现在却成了沙路上闻名的落脚处,不是人为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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