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去后,生烟抬起被子盖住身体,酒醒了大半,在这个时候却睡不着了。

    她的目光落在身侧男人的脸上,寸寸转冷,仿佛在这一瞬间,又回到了她人生中最暗无天日的时候,绝望与悲哀两种情绪不断将她往下拖,看不见任何光亮,一直要坠到最深层的地狱一般。

    就像明珠当时口不择言的那段话,虽然难听,却也是惨烈的现实。

    她平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不是离开长沙,而是在火车上遇到了私事出行的钱明绍,她什么也没有做,却被下/药迫害,沦为他私/欲的工具。

    那是她人生中最绝望黑暗的一天。

    没有任何人救她,明珠被关在车厢内,哭喊无用,激不起任何人的同情援手,最后如小兽一般呜咽,声音远远地透过来,她浑身颤抖,无助落泪,他却说:“你除了跟着爷,没有任何选择,好日子或者你妹妹,你挑一个吧。”

    哪里有什么好日子。

    不过是将她对于对未来的期许全部打碎,再逼迫她在血泪中含恨受辱,在火车上,钱明绍成了她第一个男人,他对她所谓的好,建立在凌/辱之后,并要她感激涕零,心甘情愿地回报于他。

    何其可笑。

    生烟对他从无情爱,有的只是惊惧与恨意,她哭过,怕过,反抗过,可惜效果微不足道,火车抵达北平后,钱明绍转道奉天,并且为了控制把握她,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将明珠关进了监狱,从而拿捏住了她的七寸。

    那阵住进别馆的日子,她彻底失了反抗的勇气,整日想着明珠的情况,泪湿了枕头,虽然仍是怕他,却已经委曲求全,逆来顺受,不再拒绝他了。

    生烟时常觉得自己的生活与窑子里的姑娘没有区别,只不过她只属于一个人,她如同木偶一般,钱明绍要她笑,她便勉强地笑,要她哭,她便眼中蓄满了泪,再无自己的真实情感。

    那段日子她常在睡梦中惊醒,想起火车上的场景,想起自己无端夭折的一段感情,想起往后的日子,她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被折磨得痛苦不堪,想过寻死的念头,却因为明珠放下了。

    若是她死了,明珠又该怎么办?

    别馆的人都对她轻慢不屑,她没有任何值得信任的人,日子久了,从她们偶尔的交流中,她发现一个信息,她们不是中国人。

    也对……东三省沦落到日本人手中,钱明绍又有能力把明珠关进监狱,又怎么会是外出经商的普通人。

    她越来越胆战心惊,不敢再忤逆他的话,甚至隐隐示好,钱明绍只当她终于想明白了,却并未轻易放出明珠,只看她的态度做法。

    生烟自从入住别馆后,不再记得日历日期,只记得那天窗外的一簇白蔷薇花蕊绽开,气味浓郁芬芳,她久久望着,失了生气,觉得自己的人生甚至不如窗外花朵肆意开放,胸口久久抑郁,竟然一阵反胃恶心,心底隐隐传来了不详的预感。

    钱明绍得知她确诊怀孕的消息,喜从天降,生烟却终日心事重重,不知道该不该诞下这个孩子。

    有了孩子,她就彻底离不开钱明绍,再也无法逃脱了。

    但同时,她终于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向他恳求放明珠出来,希望明珠陪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的起居饮食。

    他却没有答应。

    生烟的心境大概是从那时开始转变的,她决定不再将所有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全凭自己的能力,去解决这一切。

    做出决定的那天,她直到凌晨也没能睡着,无数对立的思想侵扰着她,寂静漆黑中,她狠心舍弃掉一些东西,感觉自己的内心已经逐渐腐烂,她里外同样污浊,不配再立在这个世上。

    她换掉了自己所有素净的衣服,慢慢学会了勾引男人的技巧,将它们全部用在钱明绍身上,一一试验,并得到了想要的反馈。

    这虽然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但他有句话说得很对,未来时间还长,一切难测。

    他喜欢什么模样,生烟从此就变成什么模样。

    她藏于锋芒,敛于心计,借别馆早对她心生不满的佣人之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又窝在钱明绍怀里哭得肝肠寸断,扮演成一个无辜柔弱的受害者的形象,她得心应手。

    在这些日子里,钱明绍将她当宝,更珍重她肚子里的孩子,突如其来的意外令他怒不可遏,轻抚了她,发落了替罪羔羊,再从此对她愧疚于心。

    她再提出那个要求,钱明绍再无异议,放明珠去到她身边贴身照顾,一切顺理成章。

    明珠来到她面前,却是不哭不闹,大半年的牢狱之灾令她的心性发生了巨大改变,再也不需要生烟哄着,她冷沉沉地开口:“姐姐,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生烟容颜憔悴苍白,却心疼地拥抱住她,终于感知到了这些天唯一的情绪波动,她眨眼落泪,承诺道:“好,我和你一起。”

    她将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在心里,全然没有忘却,只等着他疏于防范,再一刀捅进心脏,彻底失势的时候。

    她修养的那半年,因为有前车之鉴,别馆佣人只顾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