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门卡。
两个人走进酒店,在电梯里道了别,向各自的楼层走去。
房中早已收拾一新,空荡荡的,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只有他的行李箱静静躺在行李架上。
窗外一片漆黑,没有星,也没有月亮。只能听到汹涌的海浪声,正如他此时的心境,暗淡的,却又是澎湃的;迷惘的,却又是清晰的。
他忽然想起昨晚赶去单身派对前,他曾在坦坦身后等了好一会儿,想等她转身跟她道个别,因为他知道她要逃走了,他们不会再见了。可那时坦坦一直望着海上初升的月亮,没有回头。
而后,他又仿佛看见坦坦从巴士返回房间的情景——她的眉心一定皱成了小疙瘩,却还是把自己塞进了缎面小黑裙,又咬着下嘴唇带上了那簇长假发。
他那样恶劣地对待她,她却还是没有放弃他。
纪北崇的心底涌起热潮——如果坦坦现在出现在眼前,他会把她拥在怀里请求她所有的原谅。然而房间里空荡荡的,清冷到让人难以忍受。他忽然掏出手机拨了坦坦的号码。
无人接听。
又拨了几遍,依旧无人接听。
怎么就这么倔强,简直偏执,为什么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道歉也好,追求也罢,她怎么可能逃得开他?就算他现在不能离开迈阿密,天涯海角,他总归能找到她。
纪北崇颓然地把手机扔到床上,人也倒了下去。这才想起此时已是凌晨,坦坦现在应该在沉睡中。好吧,明天再继续“骚扰”她。他认准的事从来没有放弃的道理。他不信她能永远不接电话,就是不接他也有办法。不过,她找到住的地方了吗?西礁岛是新年度假的热门地,大部分酒店都在两个月前就定光了。她只能碰运气找别人临时取消的房间。而且,西礁岛的酒店大多昂贵,她身上的钱够吗?他都还没来得及把“扣押”的身份证和现金还给她……
浓重的疲倦袭上头来,纪北崇带着巨大的失落感沉沉睡去。
叮咚—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忽然在黑暗中发出一声轻响。
纪北崇微微惊醒,在黑暗中摸索着抓起手机。屏幕一片漆黑,并没有任何来电或是短信的提示。他把头重新埋进床单,在黑暗里扯了扯嘴角,暗嘲自己的幻觉。
叮咚—
房间里却又无比清晰地响起了第二声。
纪北崇忽然意识到那提示音并非来自他的手机。
他疑惑着从黑暗中坐起,看见一簇微弱的光浮动在写字台台灯的后边。他探身将手臂伸到台灯后边,真的捞出一个手机来。两条短信提示正浮动在屏幕上。
纪北崇忽然想起这是奥迪车上发现的那个旧手机。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完全把它忘在脑后了。
怎么会落在这里?
点开了短信,他看见第一条写着:想做个游戏找回小猫头鹰吗?正确回答我的问题,就能找回它。
第二条写着:输入 “Y”,进入游戏。
不知所云。
收起短信,他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纪北崇丢开手机,重又睡去。
※ ※ ※ ※
几十英里外,一间废弃的地下室里,一个被缚着双手的短发亚洲女孩缩在角落里,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人。那人一头栗色卷发,短鼻子低眉弓,一双瞪着手机屏幕的小眼睛,正露出急躁而凶狠的光。
女孩儿观察着他的表情,而后小心却又笃定地说道:“我说过的,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他不会来的,更不会给你们钱……”
那人忽然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
“吉姆……”一个脸皮坑坑洼洼的人从后边拉住他的手臂,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某种威严,“现在是午夜……”
“他刚打过电话。”吉姆嚷道。
“……先等到明天早晨再说。反正,我们在酒店里有人。”
“没时间了。”吉姆气咻咻地说道,“费城那边的风声已经不对了,我堂兄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估计很快就不会再帮我们了。”
“再等一等,我们离边境岛屿已经不远了。”
※ ※ ※ ※
也许是因为心有牵挂,凌晨才回到酒店的纪北崇一早便起来了。
对着镜子刮胡子的时候,他计划着今天要做的事:换酒店、联系颜冉转托的律师,还有,最重要的,继续电话联系坦坦。他目前因为保释的原因暂时不能离开迈阿密,只能通过这个方式联系她。若坦坦还是不肯接电话,他就发短信给她。一条不够,就两条、三条……怎么有点死缠烂打的味道?这还真不是他的风格。纪北崇笑了一下,忽然间,他想起半夜收到的那条短信来。有点像群发的网络诈骗短信,又有点像无聊的恶作剧——他没再多想,又隐隐地有种莫名的不安,仿佛遗漏了什么一般。
到楼下餐厅吃早餐的时候,他看到许多酒店客人正聚在大屏幕电视前看早新闻。屏幕上,一名神情严肃的警官正在说着什么。屏幕下方滚动着字幕:突发新闻—FBI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