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拿出?里?面的一份文件,木质的醇厚清香在鼻尖耸动?,边角略微翘起?的纸页摊开在他眼前。
一位犯罪的身份明细渐渐出?卖在字里?行间。
他用的是化名,真实姓名不详,空白?处一行标记的小字上写道
——左手食指侧边有月牙印。
但如今的程宴洲明白?,名义上是罪犯的他实则是好人。
他记得庭审上的盘根错节的真相寸寸显露的进程,但记忆又会在他娓娓道来其中?参与的人物时如坠无人之境。
程老爷子清理了所有因?程宴洲失忆而不应再存在的东西。
唯独遗漏了这份他不知?晓的文件。
程宴洲盯着他亲手写下的那一行字,心里?无所适从的压抑。
他的身体比他的理智永远都能抢先一步做出?反应。在面对明舒尤其如此。
绝不会是巧合的。
思及此,程宴洲手上的骨节拧得发白?。
而质地细腻的桌上,誊抄了六个字的宣纸外又堆叠了几张额外的白?纸。
上面大字书法着的二字,是程宴洲对心的臣服。他误落下的一竖后,终究顺从自己的感情,将它们?完整写了下去?。
——明舒。
他写了。
——
看完了烟花表演,众人又把放野了的心拉回日常的拍摄工作中?。
作为女三号,明舒在片场的戏份并不多,但她最重要的一场戏却是整个剧组里?最难的。
按剧本上的内容,白?汐在托生于?人间拯救天下苍生,功绩等身,假以?时日她便可以?回归仙位,却因?与凡人生情,导致仙门诛杀。
而明舒今天要拍的戏是白?汐在仙门众人前不知?悔改反而厉声洁问的剧情。
她一循白?衣和血溅泪痕的打?扮让导演也不禁也捏了把汗。他怕明舒掌握不好情绪,她不是专业演员出?身,确实有些为难她。
明舒也适当地开口提出?自己的建议,江敬以?为她是要求找一个老师带带她。
明舒却面色清浅地问他:“导演,这段戏我准备一镜到底,可以?吗?”
江敬莫名抖了一抖,“一镜到底,你确定吗?”他怎么不信啊?
女人嗓音坚定:“对,我想要试试。”
江敬点了点,说实话他摸不着头脑,但嘴上还是给明舒一个机会。“好吧…”
化妆师和赵茗留下来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镜子里?的女人一双潋滟眉眼,情在眼角丝丝缕缕缠绕,孤芳自赏,悲切中?蕴了宁静下的反抗,如暴风雨前的黎明。
她闭眼酝酿自己的情绪。
赵茗不放心地深呼吸,“明舒,你可以?吗?”她怕她不入戏,又怕她太入戏。
明舒沉浸在自己的荒野中?,沿着自己踏过的路寻找似曾相识的情绪。
她缺少共情,但好在她又常人无法匹及的经历。从哀伤的咏叹调中?剥离出?自己的独奏,这才是她拨云见日的价值。
“可以?的。”女人缓缓睁眼,眸子里?是触手即碎的脆弱。
赵茗惊诧到眼睛都忘了动?。她知?道明舒暂时陷进去?了。
江敬看到明舒现身时的心境表现,脑海里?升起?一团惊喜的云。
“对!就是这个状态!”他赶紧坐到摄影机前,相应的演员各自就位。
开拍。
仙道对白?汐动?用天刑,风声猎猎,女人的长发飘散凌乱,乌亮的发丝纠缠不休维持最后一份短暂的美。
她白?衣沾血,脸上有锐利的伤痕,如惩罚的花钿平添她的美又按死了她的罪。
白?汐的眼前是一片一片的仙门众人,他们?对她不齿,毁她,伤她…
在论及罪行时,高高在上的神君洋洋洒洒地斥责了一堆,白?汐自始至终都在冷眉浅笑。
半晌,剑尖抵地,女人拼死借着剑身拄起?自己的微末心力。
白?汐不甘地质问:“我有何错?”
她不知?悔改,我行我素。
“我有何错?是你们?让我投胎下凡,拯救万民,我将此奉为我的正?道,无愧于?天。”白?汐傲骨铮铮地起?身,“你们?让我成为凡人,融于?尘世,思他们?所思,苦他们?所苦,自当爱他们?所爱。现在又要怪我妄动?情爱?”
女人用视线轻蔑地回敬他们?。
“你们?伤我,毁我,又说是为了我好。你们?全都虚伪自私,全都不配!”
不共戴天的反抗在这一刻攀至巅峰。
摄影机前,江敬暗自叫好。
明舒的那位化妆师抹了把眼泪,太真了。赵茗五味杂陈地看着,似在看一个不为人知?的明舒。
当年的谩骂于?明舒而言是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但在今天她借剧里?的天崩地裂来宣泄自己的积压的愤恨。
赵茗觉得,明舒是真的成长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