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药茶,焉氏总算能下床了,她坐在玫瑰椅上,面上仍不见几分血色,时不时还掩嘴低咳几声,眼睑处透着病态的薄红。
瞧见女儿带着一名陌生的老者进了主卧,焉氏诧异地问:“柔儿,这位是?”
连柔解释了叶老的来历,听闻叶老是用连家茶方请来的,焉氏难免有些羞愧,但她不忍心拂了女儿的心意,只温和笑了笑。
叶老捋了捋两撇山羊胡,等焉氏腕间覆盖上一层锦帕后,抬手给她诊脉。
医者讲究望闻问切,叶老只通过闻诊便清楚焉氏犯了寒症,她底子薄,用不得药性刚猛的汤剂,只能以温和滋补的手法慢慢养着,治标不治本,小小咳疾才拖延到了今日。
叶老琢磨了一会儿,提笔写下药方,口中道:“令慈体弱,须先用天山雪莲做药引,将身子骨调养好,再根治咳疾,调理的方子在这儿,煎煮三次,于睡前服用,半月即可见效。”
连柔听得尤为仔细,不敢遗漏分毫,将所有的事宜问清楚后,连柔没有假手于人,亲自抓药熬药,端到焉氏跟前。
她在灶房里忙活了两个时辰,白瓷小脸儿上沾了不少灰土,发髻也松松垮垮坠在肩头,看着颇为狼狈。
焉氏心疼女儿,一股脑将苦涩的汤药灌进肚,还没等说什么,就听到下人的通报声。
长夏伯回府了。
☆、第11章
前段时日长夏伯奉命在鱼泉修建行宫,太子亲自监工,如今工程已竣,他得了空便回到府中。
听到动静,连柔端着瓷碗的指尖颤了颤,呼吸也不太平稳。
有了前世记忆的她很清楚,正是由于太子在修建行宫时中饱私囊,偷工减料,行宫才会在暴雨中垮塌。
长夏伯名叫宁睿晟,此时他阔步走进主卧,那张斯文俊朗的面容隐隐透着几分郁色,想来在鱼泉县的日子过得不太顺遂。
焉氏与宁睿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虽然年轻时两人没走到一起,但她很了解自己的枕边人,待连柔跟继父请了安后,便冲着女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
连柔走后,嘉平院主卧便只剩下长夏伯夫妻俩。
焉氏抬手点了点夫君的眉心,语调轻而柔和:“鱼泉和陪都间到底有些路程,伯爷一路风尘仆仆,还不快歇歇,免得累坏了身子。”
长夏伯搬了张八仙椅到焉氏身边,伸手将散落在妇人颊边的发丝绾到耳后,因常年握笔而生出薄茧的指腹捏了捏温软的耳尖。
他刚提起几分兴致,便想起太子在鱼泉的所作所为,心头仿佛悬着一块大石,无论如何都不能安定下来。
长夏伯端起茶盏,吹散飘浮的水汽,状似无意地问:
“方才听宁管家说,柔儿那丫头带了一名镇北军回来?”
嫁给宁睿晟这么长时间,焉氏知道他对自己是有情意的,少年时的爱慕总是格外纯粹,即使过了十多年,他的怜惜与温存都没变过。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爱屋及乌,对于熙微和柔儿这对双生女,宁睿朗不止不上心,甚至还将两个姿容出挑的孩子视为棋子。
世间所有母亲都想护着自己的骨肉,焉氏也不例外。
她眼神闪了闪,字斟句酌地解释:“柔儿平日里寡言少语,却十分孝顺,近日来我犯了咳疾,吃了不少苦药也无法根治,柔儿担心我的身体,便冒险去将军府求医问药。将军宽厚,命叶神医来府给我诊脉,那名镇北军约莫是护送神医的,与柔儿没多大干系。”
长夏伯有一搭没一搭轻拍着爱妻的柔荑,心里难免有些失望。
伯府与将军府是姻亲不假,但由于上一辈的龃龉,这些年来他没有得到分毫好处,那些镇北军甚至从未将他的嫡女阿沅放在眼里。
长夏伯虽然不喜欢连柔和连熙微,总觉得姐妹俩身体里流淌着连牧云的血,让他嫉妒且忿恨。
不过转念一想,连柔生得玉雪无暇,若是伏廷真动了心思,整个伯府也能利用这点,规避祸事。
谁知骠骑将军并没有生出半点旖旎的想法,还真是有些棘手。
半晌没听到长夏伯的声音,焉氏有些忐忑。
她已经察觉出几分不对,试探着问:“熙微和柔儿都到了议亲的年岁,我身体不好,将她们耽搁了,伯爷可认得知根知底的年轻人?不求家室显达,只求人品上佳,肯上进便好。”
正如焉氏了解长夏伯那样,长夏伯也同样了解相伴多年的爱妻,瞧见她苍白瘦弱的小脸,柳眉微蹙,眼底写满了对双生女的忧虑。
有时候他都在想,自己在焉氏心里当真不堪到了这种地步吗?
竟让她提防至此。
就算他觉得连柔有些用处,也不会将继女往死路上逼。
那终究是焉氏的掌上珠,心头肉。
“城外长石镇有一户姓赵的人家,世代以务农为生,他家的堂兄弟都中了秀才,年岁相貌也不差,要是孩子们不嫌弃农户清苦,熬上几年指不定就能苦尽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