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进鼻腔里,闻啾猛地抬起头,这才看到撑着伞站在屋檐下的纪时宴。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呢大衣,里面的白衬衫里打着一条黑色领带,看起来禁欲又阴郁,在暴风雨里,更像是一尊雕像,愣了几秒后,闻啾仿佛见鬼似的后退了几步,避嫌的和他保持着一米以上的礼貌距离:
“你是怕我,还是嫌恶我?”
纪时宴的右手撑着伞,无法拉住她,便只好往她那边迈了一步,用身高优势把人堵在屋檐下的小角落里,他的眼底里泛着些红血丝,瞧见她的时候,甚至连薄唇也忍不住抖了抖:
“你在里面和那个男人聊了两个小时三十五分钟,什么天大的事情,需要谈论那么久?”
屋檐下不时有斜飘进来的雨丝,闻啾的头发很快就被打湿了,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说道:“我们昨天就已经分手了,我没有必要告诉你这些。”
说道这里,闻啾听到了马路边的鸣笛声,刚刚跑去开车的徐映天已经出来了,他将车窗打开一条缝,喊她:
“闻啾,快上来。”
她不过刚刚往那边跨了一步,整个人就被纪时宴的膝盖抵在身后的墙壁上,他低着头,紧紧握住伞柄:
“我可以送你回去,你马上让他走。”
他还是和以往一样,认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祗,只要他说一句话,她就会俯首称臣,乖乖的回到他的身边,可是她算错了,闻啾推开他,径直往那辆车旁边走去,就在她即将拉开车门时,她的手腕被人拉住,使劲的往后扯了一把
身后的那个人丢了伞,用右手去拉她,闻啾转过去时,正好撞进那双发红的眼睛里,他低着头,那双眼眸里终于有了恳求和慌张,他哑声问她:
“让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第十八章
她从未见过他的眼神里有过这种情绪,仿佛死水微澜的湖面被人投进了一块石头,那些慌张和不安,被涟漪层层叠叠的剥开,毫无保留的冲进她的视线里。
闻啾向后退了一步,手指尖摸在冰凉的车门把手上,他毫不犹豫的打开门,坐进去时冷冷说了句:
“纪先生,你的时间很宝贵,浪费在我身上多可惜,你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吧?”
他真的太忙了,忙到没有时间去和她讨论吃避孕药的危害,忙到一次次的失约,忙到顾不得她的感受,任由那位柳微小姐给他装修房子。
他从前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忙人,忙到不愿意低头看一眼那么卑微的她。
可是现在,当闻啾坐上车准备走的时候,他却按住了她准备关上的车窗,眼眸发红的和她说:“我不忙,我是专程为你来的。”
纪时宴今天什么也没做,他空出了一整天时间,找人查了她的地址,然后煎熬的守在这家咖啡厅外面,他就是想用行动证明给她看,她在他的心里有个位置,可是坐在车里的女人却神色冷漠,她轻轻抬了抬下巴,皱起眉头:
“抱歉,害你白跑一趟了。”
她的嗓音从半开的车窗里传出来,礼貌又疏离,仿佛对待一个陌生人,当他对上闻啾绝尘而去的那个眼神时,他那颗笃定的心,终于察觉到了慌张。
她好像真的要离开他了。
他站在雨里,犹如一棵松柏,眼睁睁的看着那辆车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连绵的雨雾里。目睹这一切的梁顺捡起地下的雨伞,又从兜里掏出一块毛巾递过去,说话的嗓音却跟蚊子似的:
“纪,纪总,闻小姐也许还在闹脾气。”
那个眼神告诉他,闻啾闹脾气的样子不是那样的。
纪时宴回过神来,抹掉脸上的水渍,上车后便一直紧抿薄唇。司机先生没得到他的命令,只好继续把车停在路边,稍微把暖气开大一些,他借着后视镜打量着身后那个人,他给纪时宴开了五年的车,还从没见过他如此落魄又卑微的一面。
后来,他从西服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长长的吸了一口后摁灭在烟灰缸里。冷声命令道:
“跟上。”
-
闻啾的性子比较懦弱,这点大多随了母亲,但小时候,父亲对她说过一句话,他说“啾啾,往前走,不要回头看。”
她嫌弃乡下那种黄色的泥巴路,却又不得不听父亲的话借宿在外婆家,那时候他们家已经摇摇欲坠,城里的大房子和车子都卖完了,纵有万般不情愿,她也只得哭着往前走,后来终于过了那段泥巴路,她回过去头,看到父亲和母亲牵着手站在一起,他们对她说:
“啾啾,要乖乖听外婆的话,妈妈挣了钱就给你买好吃的,买漂亮衣服,好吗?”
她的妈妈实在是太温柔了,她那股子任性的脾气尽数吞到了肚子里,从那天开始,她一直在学着怎么当一个懂事的乖孩子。
后来遇到纪时宴,她的性子被他压的死死的,也就忘记了要去反抗和鸣不公,就在她下定决心离开他那天,闻啾终于想明白了,她这辈子不可能留在一个烂泥潭旁边,只有跨过去,未来才会有无数种可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