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老涂说:“你……如果有机会的话,记得告诉他,我晚上那时是真有事,不是不想跟他一起吃饭。”
这要求当然是在让道迎说谎,但道迎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老涂撤了,道迎推开了病房的门。
荀辙这病,从慢性的角度来看很严重,但从急性的角度来看,倒算是小病。关键是后续调养,在后续之前,除了止吐外加输点葡萄糖补充,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也因此,床位紧张的大医院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道迎让荀辙住院的请求,表示在公共输液室输完就可以回家,问题不大。
公共输液室里,人山人海。有被针扎得眼泪汪汪的小孩,有和老哥侃大山的大爷,有争电视机遥控机争得你死我活的阿姨叔叔,当然,也有缩在角落里蜷在椅子上的荀辙。
荀辙正闭着眼睛休息,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你回来了。”
比起平时,他的声音虚弱了很多。道迎心里有点难受,把东西放在旁边,走到输液瓶旁边:“还剩这么多啊?”
“我想调快,护士说我身体虚,强制调慢。”
“护士干得漂亮。”道迎立刻说。
荀辙下意识就想瞪眼睛,结果这一弄牵动了横膈膜,疼得立刻又萎了回去:“什么时候能输完啊……”
“放心吧,”道迎以为他担心回家的事,“我送你回家,明天早上我再去接你。”
荀辙咬了咬下唇:“不用。”
“我也觉得太麻烦了,要不你今天就住我家吧。”
荀辙猛地跳了起来:“不用!”
尖锐的哨音,让周围绵绵不绝的声波都静止了一瞬。人民群众齐刷刷地朝道迎和荀辙看过来,眼睛里充满了八卦的目光。
荀辙赶快坐了回去,表示无事发生,一切安好,大家散了吧。
但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护士!他的手回血了!”
10.4.
“不要再乱动了,再乱动还得扎针,多疼啊。”
另一只手也惨遭针扎的荀辙已经在人生的波折中被摧残得说不出话了。他看着旁边的吊水,扎针的手一动不动,生怕又导致针头移位。
老实说,有点尴尬。
道迎托着腮,看着身边的荀辙。
当时提那个建议的时候,道迎完全是下意识的——她自己也在脱口而出之后吓了一跳,更别提荀辙了。
总感觉这个建议有点太暧昧了。
其实,安姨家也在这个小区住。王满贵和老涂也在附近租的有房。他们更年长,更重要的是,他们家里都有和荀辙同性别的人,把荀辙安排到他们那里住一晚,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但她还是想也没想地就提出了那个建议,完全没有考虑其他选项的可能性。
为什么呢?
或许是……担心吧。
病中的荀辙,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几乎要和背面雪白的墙融为一体了。伸出的手也是青筋毕露,看着都让人心疼。
只是那双黑眼睛依旧贼亮贼亮的,越病越亮,里面像是含着一团不灭的焰火,一直在烧,火光一直在跳。
他从来都是这样,从道迎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这样。不管现状如何,他从来都不会给人一种“认了命”的感觉。他像是蛰伏的野兽,受再多伤也打不死。
“但或许有的时候,你也可以试着把那根弦稍微松松。”道迎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荀辙没听清。
“我说,”道迎摇了摇头,“你这段时间经常吃了面就去厕所——是去吐了吧?”
荀辙敛下眼眸,算是默认。
道迎又叹了口气:“你明明听到了我们在揣测你的身体情况,为什么不直接说实话呢?”还要强迫自己吃这么多东西、
荀辙咬着下唇,不回答。
液体一直在跳动,荀辙那只之前脱了针的手随着液体也在抖动。外面有风吹过,那只手的指尖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荀辙刚想把手缩回口袋里,忽然有温热的热源包围住了它:“不要再乱动了,再乱动就没手打针了。”
荀辙瞪着道迎,道迎恍若不觉,将他的手死死地拽着。隔着创口贴,将肿成一团的紫青伤口轻轻揉散,再拿出之前在医院的小卖部买的便携暖手宝,摁热之后,将荀辙的手放进去:“你明明就很难受,为什么要一直逞强呢?”
“……”
“你跟所有人逞强,你还要在我们面前逞强吗?”道迎忍不住说,“荀辙我说句不好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