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白
冰水滴落,赵戈看着符与冰的神情里有惊讶。
冰雾逐渐从符与冰的侧脸消逝,冰珠顺着下颌角的轮廓划过。
手从脖子上拿开,赵戈的身体也顺势往下倒落。
她像是要说什么,声音含在嘴里。
“没事…阿姐,不用说话。”
符与冰扶着她坐到蒲团上,癞皮大爷晃悠着腿直往后退。
赵戈闭上眼睛趴在了木桌上。
符与冰坐到她一旁看着,视线一动不动。
看着她伏身后弯曲的后背线条,有种想要抱住她的冲动。
手攥着木桌角落,还是忍住了。
现在还太早,如果这样做阿姐会被吓到。
她最怕滚水一般的温度,所以煮人心,尤其是煮阿姐的人心,最需要循序渐进。
后背的上下起伏程度越来越小,直到确定赵戈的呼吸是入睡的状态,符与冰才站起身。
揽着赵戈的后背和脖子抱起来。
抱起来的那一瞬间赵戈动弹了一下,符与冰跟着屏住呼吸。
赵戈没醒过来,他也没动弹。
第一次抱起阿姐,感觉怀里抱着团热气,烘得胸口发暖。
烛火一摇动,符与冰和赵戈相叠的影子也跟着摇动。
手都抱酸了,这才开始挪动起来。
用脚踢开起居室的门,木门“吱呀”被推开,癞皮大爷率先挤进缝隙中。
赵戈的床榻也有一股笔墨味,床边的台子上叠着写满安神的宣纸。
把赵戈放上床榻后,符与冰的身体也跟着弯下去。
手还放在赵戈身上,低下头的时候鼻尖好像能蹭过她的鼻尖。
盯着赵戈抿起的嘴角盯了许久,但符与冰最终还是抽离开身体,坐到了床旁边的椅子上。
紧握手的时候戒指链会硌得手心勒出红痕。
忍耐着想要靠近阿姐的冲动,想占据阿姐的呼吸。
想占据阿姐的所有。
欲望和罪罚。
但还是忍住了,从长远的角度看,也必须要忍住。
把椅子拉近床榻,胳膊撑在床榻边,观察着阿姐一深一浅的呼吸。
很安静。
阿姐总是说自己年岁成熟,眼神清明得好像比他大了不少似的,但其实也还是需要人保护的年龄。
只不过和符与冰一样,从九年前开始,就注定要和所有的人世间隔离开。
没有人保护,那他就护着阿姐,就像九年前阿姐护着他一样。
夜色逐渐深沉,照在赵戈的侧脸上,显得轮廓被镀上了一层深蓝色。
柔和而又深沉。
视线描摹着轮廓,一直定在赵戈的周身,但好像怎么都看不厌。
喉结跟着颤动了一下。
十字架一晃,符与冰立马站起身,在血气上脸之前站到窗边。
窗户被推开一个缝隙,湿润的夜风从缝隙中往里涌。
看的是窗外的夜色,脑海里想的却全都是阿姐。
阿姐禁闭的双眼,阿姐抿起的嘴角,阿姐被他掐红的脖子。
如果咬住阿姐的脖子,她会哭吗,如果咬住阿姐的嘴角,她会一边骂他一边闪躲吗。
这么想着,脸瞬间烫了。
符与冰立马把窗户推得更大,让风完全吹进来。
甚至在心里念诵起赵戈的安神咒。
‘西极天,南溟连,南昌仙人赵夫子,武陵桃花众仙客。’
那段见不到阿姐的日子就是这么念叨着过来的。
‘道法自然长松下,斩妖除魔乾坤间。号通东海蓬莱水,赠客高标通透心。’
白日里念着,黑夜里也念着,念得身体里的鬼头痛,念到人心逐渐蚕食了鬼念。
大鬼估计也没想到符与冰竟然能反过来吞噬了它。
十指连心般疼痛,但还是把黑暗硌进了骨子里,那段日子里骸骨如同重新组装一般。
打碎了又重新装上。
‘平十方,安澄明,独留清念在人间。’
哪里有什么清念,脑子里全都是浊念。
被欲望养大的孩子,长大后欲望深厚到足以吞噬鬼的阴面。
再次坐回椅子上的时候赵戈的呼吸变得浅了很多,她像是在做梦。
在做什么梦?
会梦见他们小时候一起的日子吗?
会梦见分开的时候他的喊叫声吗?
在她的梦里,他应该是没有轮廓的,顶多只有颤抖的尾音,懦弱的害怕,缩在她怀里的挣扎。
如果不是因为大鬼,估计赵戈在他的脑海里也只能是轮廓和影子。
小的时候总觉得阿姐是幸运的,有个爱着她的家人,所以才会生长成会保护他人的性格。
同样是父亲,赵刚对赵戈言听计从,而符与冰的父亲只会想着怎么从他的身上榨取更多的价值。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