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目光幽幽,“腊梅,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好。我也知道你跟着我受苦了。孩子,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呆着的地方!”
“不。奴婢不走,奴婢要一辈子留在老夫人的身边,照顾着您。”
腊梅神情异常坚定。
她这一辈子唯一享有的亲情皆是老夫人给予她的。
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老夫人更为重要了。
所以她要一辈子照顾着她。
她在哪里,自己就在哪里。
深夜。
上书房。
幽暗的烛光下,皇上一个人幽幽地盘坐在炕头。
他微垂着头,手里不断的把玩着一块玉佩。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皇上没有抬头,也并未说话。
只是低垂着的头却是有着一抹不明神色的晦暗。
“微臣参见皇上。”
来人是本国的闲散王爷,当今圣上最小的叔父,永安王。
永安王是先皇最小的胞弟,和皇上虽然隔有一辈,可两人年纪却是相差无几。
“叔父有事儿?”
“皇上,明日便是你母后的生辰了。你可有准备?是否要接她回来?”
听到母后这两个字,皇上的眼睛里划过了一抹嘲弄。
许久之后,他嗤笑道:“叔父说什么胡话呢?朕的母后,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太后。难道叔父不知道么?”
“皇上,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明明知道,你的母后她……”
“朕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叔父,朕知道你心里在想着什么。你想为他们两人说话,朕不想管。可是,你也不能太放肆了不是?!不然,朕会不高兴的。”
“皇上,你……”
永安王猛然一滞,似乎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须臾,他轻叹了一口气,声音中是说不出来的沧桑。
“皇上,你太偏执了!很多事情你都不理解,其实事实根本就不是你知道的那样。你的父皇和母后……”
“够了!朕不想听到他们二人。就算是偏执又怎么样?偏执却总比无情要好吧!更何况事实究竟怎么样,朕心中自有定数。”
皇上敛了敛眸子,“全胜,送永安王回府。”
永安王企图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皇上却不再给他任何言语的机会。
偌大的宫殿里,烛火一闪一闪的。
沉寂片刻后,皇上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他披上了衣裳,一个人登上了摘星楼。
俯瞰着皇宫的一景一木,他的思绪逐渐飘到了很远很远之前……
那是多久之前了?
久到连皇上自己都不记得了。
记忆里,那个女人所残存的容颜是模糊不清的。
可是对于她生命中最后一刻的样子,他永远也忘不了。
明明她都已经病入膏肓了,她那么憔悴,躺在冷宫里孤寂悲寥。
她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她翘首以盼着宫门口的方向,只是想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见到她放在心上的那个男人。
可是,那个被她放在心上的男人又在做什么呢?
帷幔落下,红烛闪耀,宫殿里一片迷情。
那个男人在和那个女人温存。
那可是她的亲妹妹啊!
那个女人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可是最终还是没有等到那个男人。
她那含泪而终、死不瞑目的样子就像是烙印一样留在了皇上心上,让他这辈子永远也不会忘记……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皇上永远也不会原谅那个男人!
他更加不会原来那个促成这一切的女人!
纵然那个男人已经过世了怎么样?
纵然他是自己的父皇又怎么样?
他恨他!
亦更恨她!
洛青伊!
你就那么喜欢做别人的妾吗?你就那么喜欢破坏别人的姻缘吗?你就那么喜欢勾引自己的姐夫吗?
既然这一切都是你想要的,那好,朕今天就成全你!
你那么想让别人陪你过生辰是吗?
你就那么想要做好这个太后是吗?
那朕还真应该好好如你所愿了……
“传令下去,将宫里所有的水仙花都送去云台峰!”
——
云台峰。
东方鱼肚微渐白,腊梅起床想要打扫院子。只是刚一开门,便看到满院子的水仙花。
腊梅吓了一跳,“谁这么无聊,好端端的这是要干什么啊?!不知道老夫人对水仙花过敏吗?!”
就在她的嘟囔间,一阵爽朗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过来。
“嫂子!嫂子!”
未见其人先闻声。
腊梅福了福身子,“奴婢见过王爷。”
“免礼!”永安王摆了摆手,“我说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这一大早上的嘟囔什么呢?隔着老远的距离,本王都能听见你的声音了。”
“回王爷的话,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趣,明明知道我家老夫人对水仙花过敏,非要弄了这满院子的水仙花来惹人不悦。”
永安王扫了一眼,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普天之下,还有谁会有这个闲情逸致?
只怕是除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之外,再无他人了吧!
“今日是老夫人的生辰,你把这些收拾了吧。别让她添堵。”
腊梅点了点头,对着屋里喊了一声,“老夫人,王爷来了。”
撵着一串佛珠,老夫人走了出来。
前几日把过脉回家后,第二天鄢听雨特意差人抓好了中药并送了过来。
这几日腊梅一直在熬着药,老夫人倒是神清气爽了不少。
“来了。”
只是在看到院子里的水仙花时,她那嘴角的笑意有着明显的僵硬。
顿了顿,她摆了摆手,“快进屋吧!”
“今日是您的生辰,二哥临终前我可是特意答应过他的,他不在之后,您的每个生辰我都会替他陪着您。”
“真是难为你了。这种玩笑话你也做数。”
“怎么能叫难为呢?这是我答应二哥的。”
进了屋,腊梅沏了杯茶。看着永安王带来大大小小的包,老夫人一脸谢意。
这么多年了,自打她脱离了红尘上了这云台峰,多亏是永安王前前后后的在接济着她。
他的恩情,她自是记在心里的。
“嫂子,当年的事儿你永远不打算告诉圣上吗?”
抿了口茶,永安王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是他的疑惑,也是他的心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