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翀指指门外，三木集团的这间会议室，门上有扇玻璃窗，他们坐在里面可以看到来来回回的人经过，来来回回的人也能透过窗子瞥到里面的动态。
顾老师整个身体靠向椅背，神态慵懒，嗓音低哑：
“我说的是，你能否替我去跑个腿，去券商那边拿一下我昨天要的资料。钟瑷，你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呢？这里是工作场合。”
钟瑷指着顾翀，飞速整理了一通逻辑，却说不出顾老师的半点不对。
他拿捏她，向来是妥妥的。
刚刚她有求于他，他叫她附耳过去，嗓音沙哑地对着她的耳朵吹气，并且说：
“小瑷，我需要一些报酬。”
两个人近两天一直维持着表面生疏的关系，干柴放置久了，顾老师看钟姑娘的眼神日渐火热，这一点钟瑷在每日的朝夕相处中当然也感受到了，她本来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用了很强的意志才说服自己不要遵循内心的本能去烘烤那堆干柴，所以当顾老师提出要报酬的时候，钟姑娘理所当然地就想歪了。
三木集团最不缺的就是房子，给不同的中介机构配备了不同的会议室，方便他们相互之间无障碍地交流。
钟瑷被顾翀坑了一把，这会气呼呼地去找券商要资料。
三木集团聘请的那名券商这两天钟瑷接触过，他在重组方案的推进过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如果说钟瑷接触的券商大部分都是许天诺那般温文尔雅的，那么这次他在三木集团遇到的就有种雷厉风行到近乎急功近利的意思。
这个券商日常放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干一票，躺十年”，由此可见他并非不知道三木集团的根底，相反的，三木集团的重组项目可能就是他自主选择的项目，目的呢，当然是巨大的报酬。
钟瑷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位券商在跟下属抱怨：
“这么简单的项目，这几块资产股权清晰，来源也清楚，根据我们的经验，签几个合同、过个户就能装到环能国际的壳子里去的，我不明白还有什么再审查的必要。会计师那边婆婆妈妈的，一点效率都没有，夜长多梦不说，进度跟不上，浪费的是大家的时间。”
“会计师最近还带了个水灵的小姑娘，每天光顾着谈情说爱了，哪里有我们这些人上心。但是没办法啊，现在外面这个情形，没有有资质的会所愿意接这个项目啊，海外并购的资质又不是每一家都有，听说要不是那位发话，明诚也是不会接这个项目的。不过，这个顾翀啊，倒像是有点本事的，这么点时间，间，听说已经基本摸清了三木集团旗下所有的资产脉络。”
他的下属附和道。
那个券商点点头：
“他若真的能挖出点什么来的话，说不定李帆飞给我们各家的费用还能往上提一提。好在现在那帮投资者也还算是太平，没有闹出太多事，那边又有那一位压着，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咱们就放宽心，再给顾经理几天时间，看看他能不能翻出点花样来。”
在利益的刀尖上角逐，男人往往比女人更有耐心和野心。
却不够细心。
这几个人想必是无聊压抑了一些时日，这会开着门大声密谋，尽然丝毫没有察觉有人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
钟瑷走到了券商们眼前，重重敲了开着的门，他们才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刚才回话的那个下属，殷勤地招呼钟瑷：
“顾经理那边要的资料我都已经准备好了，顾老师有什么需要，钟老师尽管开口，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资源当然也都是共享的。”
他这副和蔼又谦虚的样子，和方才那副工于心计的样子已经判若两人了。
他把一大箱堆积如山的资料交到钟瑷手上，在钟瑷弯腰收拾那堆资料的时候，又指了指后面的一排柜子，示意那些也全是顾老师要的资料。
他嘴上说着配合，但是行动上可一点都算不上配合。
三木集团是盘踞在H省多年的老牌企业，而且在全国各地都有项目，要审查它的项目，各家在分工上虽然也有交织，但是也是互有侧重的。
比方说，会计师的重点是账面、资金和流水，券商的重点是股权、关联方，律师的重点是法律关系，大家各尽职责，发挥所长，然后再相互借鉴对方的结论，是项目组进场后一贯的做法。
不同的中介机构做事的风格不同，但是大体上大家都有共同的目标作为合作的基石，并不难沟通。
顾翀和钟瑷这次碰到的合作单位，很不幸，就是其中的反例，不配合。
要知道做项目的顺序，一贯是先有任务，后有审查，然后再根据审查结论确定项目进展的方向。
但如果一个项目一开始就被告知了方向，比方说三木集团的项目，一进场就被明确告知了要进行资产重组，要将部分资产装入环能国际的框架中，对于后续的审查其实是很不利的，因为所有的审查基于的都是资产重组的这个目的，从而就会忽略了这个目的本身是否存在潜在的风险。
券商这边急于推进资产重组项目进展，顾翀这边却力主要对三木集团的背景资料、经营和财务状况、股权和法律环境等等做全方位的调查，审查还停留在资产重组是否有必要开展和从那些资产切入的阶段，双方是有过多次思维上的冲突。
从券商对资产的表现来看，顾翀是有理由怀疑，他们掌握了一些顾翀团队所不知道的事实。
论心机，十个钟姑娘都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但是钟姑娘也不能真的把一大屋子的资料全都搬回去给顾翀。
毫无意义的体力活，太过侮辱钟姑娘的智商，也激发了她内心的不甘。
顾老师让她单身前来要资料，可不是让她来做搬运工的。她刚刚有求于顾翀，这会好胜心起，要让顾老师好好瞧瞧，她不费吹灰之力，可以要到他想要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