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顺势下来,却因夏观瞻强摁着自己,就只能这么倒挂着。双肩在夏观瞻的掌中几经挣扎,终究因体位与施力点等弱势因素被迫继续倒挂,夏意索性摊开了双臂在空中晃晃悠悠。夏观瞻见状,心里一个忐忑,腾出一手轻轻一握,便将夏意的两只手腕握住了,又怕握疼夏意,手上的力,松了松。
夏意得了机会,立马双手一反,揽过夏观瞻的头,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教了!”
夏观瞻因这一咬,愣了神,口干舌燥,他忍了忍,才将夏意又桎梏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夏意:“卢公子出事时,我正好跟老魏在想容坊,太尉府的人出了人命,自然要请大唐第一慰鹤手的哥哥你,哥你平日又钟爱敲人竹杠,自然要……”
原来是从那种地方学来的!
眼见夏观瞻的怒色呼之欲出,夏意这才酒醒半壶:“我错了!哥哥本妙明净又清廉,最不爱敲人竹杠!”
悟错了重点。
夏观瞻:“我本妙再明净清廉也没有我赚的银子好看好用,你错不在这个!”
夏意:“那是错的哪个?”
夏观瞻:“回去好好想,总会想出来!一会儿卢公子的尸身就要送来,你一向不爱看这些场面,我你看也看过了,现在就回吧!记着让夏清给你煮些青梅汤醒醒你喝的马尿”,夏观瞻的手指戳了戳天上,“既然是悄着来的,那你就悄着走!”
夏意也不知自己今天踩了夏观瞻的哪条尾巴,本想再黏糊一番,但远远见着太尉府的人从廊子里抬了具人形过来,又看了眼夏观瞻,偷心盗贼似的溜远了。
见夏意走了,夏观瞻才凝神去抚心来。
然而这太尉府的夜风里,转承着的亡灵似乎不止卢卿一个!
死者文素
夏观瞻扫了眼太尉府的西侧方位,心头霎时了然一切,随即恢复肃穆神色,转而嘱咐夏晖同自己为卢卿入殓。
等到夏晖将侧室内的乐悬琴瑟等都收了起来,并将铺就麻席的幕床移至室内北侧,太尉府的仆从迎着侧室堂内燃着的一根火把,将卢卿的尸身缓缓抬了进来放在了幕床上。
夏观瞻屏退众人后从一旁的卷草云屉里取出根新蚕丝放在了卢卿的鼻前探了探鼻息,新蚕丝果然一动未动,虽然他一眼就能看出眼前的往生者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亦或是死了多久又为何而死,但属纩这步他总不肯落下,不为别的,只为慰往生者所爱之人、所爱往生者之人。
未几,卢家家主、太尉卢圣徽踏步而来,他这几日恰好在外验兵,刚回了府便直奔大厅侧室。眼见夏观瞻拿着卢卿生前的弃服要去登梯爬高,卢圣徽抬起一指挡住了夏观瞻的手背。
到底是武将出身,卢圣徽手上虽是遮不住的悲凉温度,可面上却仍旧是一副纵壑从容。
卢圣徽:“已然是这样了,我儿的魂招回来也是枉然。现下,只劳夏堂公帮我儿清身入殓,余愿足矣。”
“卢家主节哀,”夏观瞻对着卢圣徽微微附身施礼,“您家公子还未成家立室,不能在正寝入殓,只能迁至侧室行丧礼入殓。”
卢圣徽:“这些都无碍的,只是我儿生前是被兽类所伤,尸身不全,容貌被毁,不知夏堂公可否能帮我儿修容?”
夏观瞻:“本份之中,自然。”
卢圣徽:“那便劳烦夏堂公送我儿了。”
卢圣徽一声声的“我儿”叫得顺溜,勾得夏晖不自觉地抬眼去看他。
火把的光耀缠上卢圣徽的面容,隐隐约约又绰绰,看得出其人昔日高眉深眼的飒利俊逸。
夏观瞻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让夏晖更好看清卢圣徽。夏晖这才瞧见卢圣徽喉头颤动,显然是在强忍悲痛。
夏晖眼下一热,上前一步:“卢家主宽心,我家堂公深谙修容回青之术,必定能照拂公子归于涅槃寂静,如乐往生,还请卢家主无畏惧、无悲痛。”
夏晖平日的话本来就少,说出来的,多数也是声细如蚊蝇歌功颂德得小,时常叫夏观瞻怀疑自己耳朵大概是聋了。今天超水平发挥两次杠上开花,夏观瞻兀自给了夏晖一个激赏的眼神。无奈,夏晖这会儿眼里只有卢圣徽。
卢圣徽原本克制而止的悲痛,在与夏晖四目相对的一瞬,竟差点全部倾泻而出。觉得莫名,却未来得及多想。
卢圣徽:“比这更叫我畏惧、悲痛的时候也早有过,我身心渺小,妄为人父,这一生已连失三子。不过谢了小友宽慰,我记下了。”
卢圣徽的眼睛不敢在夏晖身上多做停留,他转而对夏观瞻:“夏堂公是慰鹤手,见惯了此中生死,请教我还需为我儿再做些什么么?”
夏观瞻:“那就请卢家主面对往生之人,不惊惧、不哀哭、不焦躁,不述说一己之哀思……”
卢圣徽:“夏堂公所说的倒与旁处的行丧之礼截然不同。”
夏观瞻:“是了。”
卢圣徽面上的神情先是疑惑,后是大悟,最后释然一笑,这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