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告诉母亲,一想起那张皱着眉的脸,小姨就很得意。
但程燃不相信,她只相信程溺口中那个沥沥的存在,但不相信他的儿子会“爱”一个陌生人,在她看来,没有血缘关系的都是陌生人,更何况,她的儿子甚至不爱自己。
程暮开全身疼的快裂开,咬着牙道,“给我个机会,让我划掉你的名字…”
小姨大笑,“想的美!”然后继续道,“你小姨我呢,也是很惨,你说我都七老八十了犯什么抽?下着雨还去湖里泛舟…不过七八十岁淹死,比起你妈那还算是寿终正寝了。”
程暮开皱了皱眉,脑子也开始从疼痛里开始思考。
小姨平静了一些,看着程暮开,蹲下来趴在床边,“你母亲死的时候没有证人,人们都以为她大火逃生,放火的人也被你妈处理干净了,她早做准备,衔接的完美无缺。”
“但你不行,你的遗体七零八碎,你的葬礼就在明天。”
“知道你难以理解,这样说吧,书中说人会死亡两次,一次是身体上的死亡,医生会替你宣判,还有一次是灵魂的死亡,你爱的人会替你宣判,作为程家人,你不幸的真的拥有这个Bug。你的灵魂因为你爱的女孩儿新生,所以,你醒在这里。”小姨轻轻摸摸他的头,看着程暮开因为惊讶而张着嘴失语,“就当做了个梦吧,只要你爱的人还在,你就是鲜活的。会有一些副作用,但不必在意,你妈有的是经验。接下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小姨陪你。”
小姨好不容易轻声细语说一些话,突然又大笑着转过头去,不让他看自己也有些难受的表情,“就当奖励你遗书上第一个写你小姨吧!哈哈哈哈哈!”
他花了几年时间,熟悉了这个没有味觉没有痛觉,也没有心跳的身体,知道了没有爱人的祝福自己无法行走在阳光下,他躲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看书看电影以为自得其乐,直到看到那张照片,他告诉小姨,他要去寻找自己的阳光了。
那个女生穿着很随意的运动装,随意的扎着马尾素面朝天的站在讲台上,她五官深邃,面容平静,看那屏幕上,应该是无聊的算法和模型。
在飞往英国的专机上,小姨罕见的有些犹豫和苦涩,“你真的懂爱吗?”
那个时候程暮开已经被黑暗打磨的没有那么意气风发了,他变得沉默温和,但那个时候他似乎又有了活力,眼睛里闪出了光,他重重的点头,“懂。”
他在她身边,其实并不能做些什么。
他并不知道沥沥在明亮的教室里上的什么课,也不知道沥沥在宽大的图书馆里看的什么书,他只能在夜晚装作在超市偶遇一样排在她的身后结账,他知道了一点点沥沥的爱吃的爱用的习惯,仿佛感觉到自己离心爱的女孩儿又近了一些,这一点点甜化解了无数个阴暗里孤独的苦涩。
那个时候,他离她最近的时候,是夜晚在餐厅里她的生日,那个时候有个英国男孩儿在她吹完蜡烛后向她表白,他当时紧张的差点把桌上的可乐打翻。
幸好沥沥摇了摇手上的两条手链,告诉了那个男孩儿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
那是程暮开最开心的一个夜晚,即使他与沥沥还隔了那么远,那么远。他忘乎所以,拿着可乐路过的时候一不小心撒了那个英国男孩儿一身,道歉的时候,他与沥沥有了自分别以来,十年后第一次,短短的对视。
暮开慢慢的睁开眼睛,眼里有光。
他的喉咙有些紧,起身去了客厅接水,看见母亲的房间还亮着灯,想了想还是接了一杯温水,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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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姐姐?你在耍小孩子脾气吗?你知道你的话会让你亲爱的儿子伤心吗?”电话那头响起了小姨慢悠悠的声音。
“彼此。”程燃沉声道,看不出表情。
她伤儿子的心,是因为儿子先伤了自己的心,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小姨那边传来了一阵低笑,“告诉你啊,我这边阳光正好,要不是你拉黑了我我还真想拍给你看看,哦,忘了,暮开并不能让你感受阳光对吗?Sorry for that.”
程燃垂下了眼睛。
程燃必须承认,她深爱的儿子并不爱她,这是她无数次灼伤了手的结论。而可笑的是,她还存在于世上,竟然是因为对儿子的爱,有时她真搞不清楚自己是存在更好,还是消失解气。
“不过也是,要是暮开知道…”
“大可去说。”程燃的确,被程溺激怒了,但她依然平静,“大可告诉他,为了向你证明没有爱情,我杀死了他的父亲,送你进了精神病院,去说吧,呵呵,我不介意。”
她二十二岁时没有选择联姻,而是与青梅竹马结婚,为程氏集团诞下了姓程的继承人。她为家族付出青春,葬送爱情,手里沾满了自己和别人的血泪,她早已不在意这些东西了。
而她的妹妹程溺,她明明什么都没付出,却轻易的拥有了她想要的一切。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程燃,你真是我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