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接一个。复习笔记时我常常能回忆起老师顺带说的笑话,突兀地乐呵出声来。
文综老师多半幽默随性,他们常说背诵这种软作业只能靠自觉,靠老师的鞭挞是没有出路的。然而他们错付了满腔信任。
风趣成熟的历史老师跨进教室,睁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底下的学生。
“你们昨天新航路开辟的笔记背得咋样?”
学生一个个缩紧了脖子,扎着头装鹌鹑,生怕老师抽背到自己头上。
教室里谜之寂静了十几秒,历史老师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我晓得了。”
于是,课前默写成了每日必备的项目。从此,我等文科生致力于课间十分钟速背笔记,以应付老师出的默写。但老师教了这么多年书,自然不会傻傻地考那些死知识点,而是出些看似灵活多变、实则紧扣课文的小问答题,将我等考得外焦里嫩、抓心挠肝也写不完点子。
历史老师常常在我们默写的时候无辜地睁着她的大眼睛,靠在讲桌旁看我们奋笔疾书,不厌其烦甚至带着点小委屈地跟我们解释∶“我也不想这样的,这是你们逼我的。我以前的学生从来都不需要我提醒……”
我们∶“……”(手速太慢,答题的速度跟不上她念题的速度。虽然心里早已浮现无数个草泥马,但是有口难言,实在是憋屈!)
除了要受默写的折磨,我们还因为背诵的事情被班主任金宝仪训了又训,直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恶贯满盈。
金宝仪是个马上要退休的老教师,她大半辈子都在教书、当班主任。她的教学管理经验丰富得在崇华这所老校,甚至是在全市,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她年纪大了,平时就跟个普通的小老太太似的,慈祥而又温和,女生们私底下就叫她“宝姨”。
然而,宝姨一生气那就是不得了了。这小老太太训人直戳人心窝子,还不带半点脏字,关键是训完了下一秒她又能对你春风化雨,不但半点慈爱都不减,甚至对你还更加关注。在这种棒子加慈爱buff的猛烈攻势下,再拽的刺头也能给你被泡化了。
毕竟是上了年纪了,宝姨有时候就显得有点啰嗦,除了她教的数学,她最爱说的就是她以前的学生。
“我以前有个学生……”开头往往是这样的。在眼保健操做完后的读报时间,宝姨常常乐衷于滔滔不绝地讲他“上n届”学生的光辉事迹,一连十几分钟,气儿都不带喘的,老太太甚至还越说越兴奋。从她的描述里,我们认识了那些神一般的“往届学生”。
“往届学生”和“别人家的孩子”,这两大恶兽,常年盘踞在中国学生的敌人排行榜榜首,是无数中国学子心中的噩梦。
然而宝姨的回忆又和那些炫耀学生成就的老师不大一样,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小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她教过的那些调皮捣蛋、性格迥异的学生——有下晚自习遇上社会青年,被抢了手机又剽悍地夺回来的刚妹子;也有从小招猫逗狗,和女生打情骂俏被教导主任抓了个正形的臭小子;更少不了年少轻狂、精力旺盛无处释放,于是为情所困“大打出手”又抱头痛哭的兄弟伙……
宝姨不只是煲了一碗名为“学霸逆袭学习大法”的鸡汤来催你上进学习。酸甜如早恋,苦辣似朋友反目,咸香如付出终有回报,鲜美似偶然收获的满足感,她都要让你先看别人尝一尝、品一品,怕你也遭此罪,提前教你适时避开。她总是絮絮叨叨地说上一些典型事例,但是有人记在了心里;有人还懵懵懂懂、却不懂装懂;有人只是一笑而过,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她们就好像是旅游大巴的司机,到起始站点统一接人,满满地载了一车,越过穷山恶水,跨过春花秋月,直朝着中转站驶去。中途有人想去别的景点,挎上行李就走了;有人随波逐流,跟着别人下了车,结果跟丢了找不着北;还有人在车上吃喝玩乐一条龙,提前步入退休生活……
花花世界里,学校也成了个小社会。
她们无能为力,只能尽力按时将更多乘客送到终点站,默默担忧这些乘客们的渺茫前途。他们满满当当地来,孑然一身地去,一遭又一遭,一届又一届,循环往复地品尝心酸与无奈,直至衰老,才能放下这份责任。这实在是责任感与无奈感并存的职业。
幽默风趣的老师自然大受欢迎,恩威并施的老师也可凭借强大的业务能力跻身前列。当然,也有不讨乘客喜爱的大巴司机,比如我们年轻的语文老师。她才从学校毕业不久。与学生相处的艺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透彻的,而有时无心的一两句话却会在学生心中乍起波澜。学生们心中的刺多了,只消一个出头鸟,便会掀起一场滔天怨恨与骂仗。
讨厌一个人有时候实在是没有道理的,如果对别人第一印象就不好,早早地给人贴上了“不是好人”的标签,那么不管对方有再多的优点都能被忽略,再努力地表现都只觉得人家刻意造作。更何况这是在男女比例一比三的文科班,小团体兴盛繁荣、愈演愈烈,八卦与狗血齐飞,怼人都要抱团才喷得尽兴。说来讽刺,友谊却往往是在这种日常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