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见慕容滟,更是惊为天人,心旌摇曳。先出宫门,走在前面的慕容暐见此情形,心里的小鼓敲了起来。放下布帘,我的心也无法平静下来。本以为可以一生一世守着凤皇过着快快乐乐的日子,哪知我们才十二岁,大燕就亡了,我们都成了亡国奴,还要在冰天雪地里长途跋涉,被迁往侵略者的国家。这天气,亡国、离宫、迁徙,真是应景。车队起行的第二日,傍晚时分停下扎营,有个冻的得得瑟瑟的秦国太监送来一只烤羊腿,说是苻坚赏赐的。慕容冲歪在榻上,披头散发,没有一点反应,我看了他一眼,起来恭恭敬敬地接了羊腿,对来的太监道:“谢陛下赏赐。”那太监见慕容冲完全无视的态度,顿时心中起火,操着公鸭嗓,讥讽道:“无用的白虏,亡国之奴!送个女儿出去,才换来只羊腿,觉得不值呀?”送个女儿出去?慕容冲听了以后,心里一凛,缓缓抬起头来,终于开口,冷冷问道:“什么意思?”“哟!‘中山王殿下’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太监一脸蔑视,态度傲慢,散发着渗到骨子里的厌恶:“贵国的清河公主,哼,这会已爬上陛下的床啦……”慕容冲如当头棒喝痛击于顶,红了双眼跳起身来,上前抓住那太监,咬牙切齿道:“你胡说!你若再说一遍,我定取你狗命!”“放开我,你这下贱的……”瞧慕容冲一副发狂的样子,那太监又把刚欲出口的“白虏”二字给咽了下去,许是被慕容冲的狂怒给震慑住了,断断续续的结巴道:“若……若不信……问问你们家人……不就知道了……”慕容冲瞠大了双目,重重一把甩开他,那太监吓地飞也似的逃了出去。倒也不出意料,那时苻坚对着清河公主的一副惊艳之情,让慕容暐瞧了去,为了慕容一族在长安的日子能过的安稳一些,他献出妹妹,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跟整个家庭的安危比起来,牺牲一个女孩子的色相实在是不值一提。更何况这个年代女子的命运本就是父兄前途的工具与筹码。“凤皇你冷静些,你……你不要吓我。”我着急从后面环上他,紧紧搂住他,李忠也跪下来抱着慕容冲的腿喊道:“殿下请三思啊!”“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救皇姐——”慕容冲奋力挣脱着。李忠满含哭腔地说:“殿下,这已是铁板订钉的事了,是皇……亲自送去的……”如今国破家亡,慕容暐也是亡国奴,一时间李忠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称呼他。
慕容冲恨恨地看着李忠,道:“你,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李忠不住磕头,不敢言语。慕容冲楞了半晌,方才大声凄笑起来:“哈哈,皇帝哥哥,皇帝哥哥,真是好哥哥,真是好哥哥啊——”待他笑到无力瘫软,才元气大伤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李忠颤颤地回答:“昨,昨天晚上……”慕容冲听罢,突然上前踢了他一脚,恨道:“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们全都知道是不是?为什么要是皇姐?她一个弱女子,为什么为替这些男人承担亡国的责任?”李忠跪在一旁,任由他打骂,唯唯诺诺却不吱声,我见状心下不忍,拉住慕容冲道:“凤皇,你冷静一点,关他什么事?难道大燕战败是李忠造成的吗?难道公主委身秦王也是李忠造成的吗?你一味地责骂他有什么用?”我故意用了“战败”而不是“亡国”,“委身”而不是“受辱”,唯恐刺激到他,将他的心,伤得更深。慕容冲缓缓回头看了看我,然后吐出几个字:“我去问他。”话毕,便气势汹汹地掀帘而出。我急忙跟了出去,在后面喊他:“凤皇你要去哪?”“我去见三哥。”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两旁有苻秦的侍卫伸出长戟相拦,他怒气冲冲地打开,我慌忙跟着解释:“对不起军爷,我家小爷要去见见他三哥,还请通融通融……”“不行!汝等白虏休得放肆!亡国之奴,没有资格!”侍卫拒绝的没有一丝余地,慕容冲听见“亡国之奴”四个字,当下便挥起拳头想要打了上去,却听得一个庄肃的声音传来:“何事喧闹?”是杨定!我心里窃喜,冲他喊道:“杨将军,是我们。”杨定走了过来,看见一脸怒不可遏的慕容冲,我软语求道:“杨将军,殿下想要去跟家人见见面,还请行个方便……”杨定看了一眼巡视的侍卫,开口道:“也不是了不得的大事,难道还能跑了不成?放行!”“是。”侍卫们听令,当即不再阻拦,让开一条通道,慕容冲却是谁也不理,直奔慕容暐的帷帐愤愤而去。我匆忙向杨定施礼,并道一声:“多谢杨将军。”杨定挥手答道:“客气。你快跟上他吧。”我感激地冲他勉强一笑,便向前去追慕容冲。杨定站在原地,看着我一路追去,直到连背影都消失不见,方才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慕容冲一把掀开布帘,闯起慕容暐的帷帐,却见可足浑太后也在,他似乎吃了一惊,却很快便直奔主题,冷冷看着慕容暐,强压怒气地问道:“三哥,为何将皇姐献于苻贼?”可足浑太后身子一颤,眼中似是有泪滑落,慕容暐不耐烦道:“这不是你小孩子该管的事。”“不是我该管的事?那该谁管?该三哥管?”慕容冲定定望着慕容暐,惨笑道:“皇姐是三哥你的亲妹妹,凤皇我的亲姐姐,我们不但不能保护她,反将她置身于水火,我们,真是对得起父皇的在天之灵!”可足浑太后一听,再也忍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慕容暐心烦意乱,喊道:“你别再添乱了好不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