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了哪里?她到底想对自己做什么?一开始他还能徒劳的数着水滴声,数到三千五百零六下的时候他的思绪陷入了萦乱,他好像听到了谢郁夏的声音,又好像没有。
在这极度不适的环境里,他晕晕沉沉的昏迷了很久,梦的碎片在他脑海里不甚明晰的闪过。
水滴声一直在响,外面究竟是什么时间了?他忍不住睁大双眼,除了眼睫刮过布料的触感外,依旧是黑暗占据了他的所有感官,莫名的,谢岭心里升起一丝恐惧。
就像……他被所有人都遗忘了一样,口部一直被堵着,很干涩,他试着发声,只能哼出一点沉重的鼻音,完全达不到能以此呼唤救援的程度,他只好放弃了保存体力。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时间,按往常来说,家政应该早就来了,可是好像没人注意到他……谢岭瞳孔缩紧,他开始努力去回想,自己昏迷的时候是不是就被谢郁夏转移了地方?“水滴声”好像正巧变成了她用来催眠模糊他意识的工具,这让他除了听见水滴声和感受自己躺在一片潮湿寒冷之上外,什么其它的东西都感受不到,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被转移,他现在到底是在哪里?
没事的……谢岭在内心安慰自己,回想了谢郁夏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他至少知道她并不不会置他于死地,只是……他现在才发现她话语里藏着的深深恶意。
他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个继妹的手段,以至于毫无防备落到了如今的境地。
可又为什么……
谢岭的意识又陷入了迷幻和模糊之中。
他开始梦见小时候的一些事。
他印象里的母亲,一直很消瘦,在郊区的别墅里住着养病。母亲的神色总是淡淡的,她不照顾他,也基本不理会他,小时候有一次,他获得了什么奖项,假日兴冲冲的带着奖杯去找她,却见母亲依卧在床上,似是听不到他的话语声一般,目光穿过他,越过了窗外的绿水青山。
阳光亮得刺眼,他的声音哑然。
这一幕不断的出现在他梦中——即使他已经刻意去选择遗忘,就连母亲的容颜他都记得不再清晰,但是她那种疏离而冷淡的姿态,她平静的眼神都让他如芒刺在背,浑身发冷,他不是恨她,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失望,他只是在午夜梦醒时都会害怕得颤栗,沉默的蜷缩成一团。母亲死后,他终于有胆量抚上那架钢琴——那是母亲生前唯一的爱好了,他自己也一直努力的练习钢琴,所有的老师都夸他在音律上极有天赋,可他在意的不过是哪天能有机会用它讨得母亲的欢心罢了。
这一切终究没有机会。
白键与黑键距离的约二分之一处,抚上一双纤长的玉手,这双手很漂亮,但指甲略长,不像是经常弹钢琴的人的手,可她的姿态又如此的熟练而优雅,让这一切似乎都合理了起来。
郁夏嘴角含着笑,窗外的风拂过,白色的落地窗帘如上涨涌动的潮水,树叶翩翩起舞,流动着夏日的光影。
他终于听到了世界的声音。
揉碎高岭之花(5)
谢岭的清醒逐渐回笼,他好像深陷柔软的被褥中,有人羽毛般轻轻抚过他的脸庞,直至掠过脆弱的脖颈,他听到一声低笑,好似情人间的絮语。
这个世界的逻辑链很简单,一看便是照顾新手的世界,郁夏是大摇大摆开着车把谢岭带了出来,父母那边,她谎称两人要申请住校,学校那边,她又直接作为一家人请了个假,就算这个谎言被拆穿,她也能临时再想千万个谎去圆,不过现在看来,显然是不必。
最好的落脚地点,莫过于谢岭生母生前的住宅了,地处郊区,风景宜人,谢岭平时还会时不时来打扫的。
对于她的倾身和爱抚,谢岭的身体有了微弱的反应,他有些颤抖,喉咙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犹如脆弱的困兽,蒙着眼睛的绸带洇出一道湿痕——他身上的水迹早就干了。
“渴吗?”
漂亮的人流眼泪总归惹人怜惜,郁夏好整以暇的欣赏了一会儿,才拿起床头柜早已倒好水的玻璃水杯,解开了他的口枷,给他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