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白日提灯 > 分卷阅读26
    爷本来是要被培养成宰执的,宰执的官可比将军大上许多。想到这一层,他便有点心生怜悯。

    段胥却浑然不觉,只是回过身对营帐里的诸位行礼。

    “朔州府城,就拜托各位了。”

    营帐里的校尉们纷纷行礼,这些人大多比段胥年长,却也被段胥和吴盛六刚刚那番对话所震动,面有悲壮之色。

    离开营帐时,贺思慕走在段胥身边,她望着前方吴盛六的背影,半开玩笑道:“依我看,吴盛六这么讨厌你,多半还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

    军中之人大都不喜欢干净英俊的男子,总是以粗犷凶悍为荣,更何况是段胥这般出挑的英俊。

    段胥挑挑眉毛,他们走出营帐外,阳光甚好风力强劲。他的发带飞舞,束发的银簪在阳光下闪烁,如同他的弯起来的眼睛。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他微笑道,似乎很是开心。

    “其实吴郎将是信任你的。”贺思慕道。

    从凉州到朔州,哪一场仗都不好打。段胥每场仗都把吴盛六放在身边,一场场赢下来吴盛六心底里是服气的。不然也不会不明就里时,还是听从段胥的命令攻打朔州府。

    这营里的校尉们,乃至于踏白的士兵,大约也是一场场仗打出了对段胥的认可。

    不过要让吴盛六在小自己近十岁的段胥面前低头,还是太为难他了。

    “你有把握能赢?”

    这可是二十万兵力对三万的极端悬殊。

    “若有十成把握能赢,那就不是好赌徒了。”

    段胥眨眨眼睛,他把贺思慕送上马车。待马车开动时,贺思慕撩起窗帘,却发现段胥仍在车外站着。他的目光和贺思慕对上,便笑起来向她摆摆手。

    看起来开朗又温良。

    开朗又温良的,疯狂赌徒。

    贺思慕放下窗帘,啧啧感叹。

    贺思慕的马车远去,去往城中的林家休息。韩令秋目送那马车远去,然后目光移到前面的段胥身上。

    段胥其实只比他小一点,年岁算是相当。这位南都来的贵人举手投足和军中粗人们大不相同,但也不端着,平日里总是一张笑脸,便是腹有惊雷也面若平湖。

    他总是觉得这个人很熟悉,特别是段胥笑起来的时候,这种熟悉感尤其明显。

    “将军!”他这次终于喊住了段胥,段胥回过头来望着他,示意他接着说。

    韩令秋沉默了一下,继而问道:“将军,你从前可曾见过我?大约……五六年之前罢。”

    段胥的眸光闪烁,他把手背在身后,笑道:“怎么这么问,我们若是从前见过,难道你自己不记得吗?”

    韩令秋犹豫片刻,咬咬牙答道:“将军大人,实不相瞒,我五六年前受过重伤,脸上留了这道疤,伤好后之前的事情全不记得了。”

    甚至连韩令秋这个名字,都是收留他的那个人家给取的。他对受伤前的事情,唯有一个极其模糊的印象,似乎有某个人对他说——去南方罢,去大梁,不要回来了。

    其实他是在丹支受的伤,因为唯一记得的这句话,伤好之后他便从丹支偷逃到了大梁。

    失去这段记忆没有对他的生活造成太大影响,他似乎很习惯孤身一人的生活,也并没有想着恢复。只是在见段胥第一面的时候,突然觉得段胥很熟悉。

    犹如故人归。

    段胥好像十分惊讶,然后流露出可惜的神色,他摇摇头道:“没想到韩校尉还有这样的伤,可惜我五六年前还在岱州,并不记得有见过你。”

    韩令秋便有些悻悻的样子,他行礼称是。段胥拍拍他的肩膀作为安抚,便转过身去走回了营帐。

    段胥转过身去时,笑意沉在眼底,神情暗昧不明。

    贺思慕并没打算掺和他们炸关河的事情。城中军队驻扎之地离林家颇有些距离,她就在房间里好生养着这具身体,时不时和风夷聊聊天,再捧着鬼册看看她休沐时天下的情况

    鬼册上邵音音的名字按时消失了,这证明她已经灰飞烟灭从此退出轮回,在这世间也再没一点痕迹。

    关淮果然听话。

    这老头一贯是墙头草随风倒,当年她平叛时他是第一个倒戈归顺的,向来很会读眼色避祸端。

    贺思慕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翻着鬼册,看看这世间的一桩桩惨剧。

    凉州府一带屠城之后多了许多游魂,这种死时凄惨之人容易成游魂,但执念不够深重,多半被其他游魂所食,最终不能化为恶鬼。

    执念深重者,比如那关淮。他一生散尽家财求仙问道,医药养生,心心念念要长生不老与天同寿。撑到一百多岁还是去世了,可死也不能断绝执念,吞噬数百游魂而化恶鬼。

    便是成了恶鬼,他也是鬼界里最长寿的恶鬼,三千年不灭,这执念确实深重。

    贺思慕合上鬼册,她撑着下巴喃喃道:“倒是很羡慕你们。”

    这么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为这些念念不忘活一辈子,再为此抛却轮回死上千年。

    不像她,稀里糊涂地一出生就已经是恶鬼。

    风起了微妙的波动,那白色的丝线卷曲起来。贺思慕皱皱眉,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便看见低矮的屋舍之上,城南之郊无数明灯升起,飘浮着隐没于夜幕中,照得天地亮如灼灼火场。

    死人了?

    城南是关河,小将军炸个河能死这么多人?

    贺思慕挥一挥衣袖,把自己这个身体安顿在床上,脱魂出窍后腰间的鬼王灯闪烁,瞬息之间便站在了关河岸边。

    她的白底红靴踩在河边松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