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情归恩情,他今日对自己手脚不规矩,甚至言语轻佻的行为足以将他在她心中正面的形象败光。
若她不是一个寡妇,这里不是一个流言蜚语名声有失便能杀死人的时代,那么他今日的行为看在他两次相救的份上,或她都可以不去计较。
可她首先是这个封建时代下对女子苛刻的渺小女子,其次又是一个寡妇,从古至今,寡妇门前是非多不是一句空话,那么他今日的行为若被人看了去,无一不是令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乃至于便是自尽以示清白都会留下污名的污水。
他的恩救了她的命,他的言行,也同样可要了她的命!所以,功过相抵,她最多可以不去计较他。
用力握了握手中红鞭,她深吸口气,让自己尽量能平静的面对他,冷静说道:“凤公子于我两次之恩我自不会抵赖,但凤公子应更知,名节名声对一个女子,一个寡妇,是如何重于性命的存在。遂非是我不知恩图报,而是于我看来凤公子今日之举已与杀我无异,但如今既已说得清楚,便功过相抵,我不还你恩,亦不记你仇,我们两清了。现下,请将我无意遗失于你的羽扇归还,也请莫要再与我一寡妇有任何瓜葛。”
兀自说完,不期然想到他今日之举,怕也是因着她现下的容貌起了心思。虽是她自己猜测但便当是她自作多情,有些话也还是要说清楚。
抬眼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语气平静道:“那日情形凤公子不知还记得否,但我却记得那时凤公子所说,是被我与夫君情深意笃之情所感动才会出手相助与淮安侯府斡旋。便是今日,我来到此地,一是为了祈求佛祖保佑我夫,二是祈求与我夫来世续缘。三也是,未辜负凤公子一番成全之心。”
第12章 贞节牌坊
好个小妇人,打了他家爷,伤了他家爷,骂了他家爷,这还不够,最后还要杀人诛心,嘶,果然最毒妇人心,长得越美,心肠越狠,古人诚不欺我也。
吕金不敢去看那对夫君有多深情,对他家爷就有多绝情的小妇人,更不敢去看他家爷听了这番话现下是何种表情,默默在心里拜了拜,极轻极慢的又往旁边蹭了蹭,恨不得此刻也像不远处望天望地做百姓模样的侍卫一样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凤敖已彻底冷下脸,同样深沉的眸中带着被看透又被拒绝的难堪,他咬紧牙关磨了磨,突然又莫名笑了下,
好一对感天动地情深意重的苦命鸳鸯。
幽深的眸中迅速划过一抹异色,再是情义深重又如何,那短命鬼还不是无福消受早早去了,什么夫妻,活着才叫夫妻!
祈求来世再续?呵,那短命鬼今世没命与你终老,来世就更没有机会!
凤敖分不清此刻自己到底是对她念了许久的欲求作祟,还是被嫌弃不如一个短命鬼的不甘作祟,他只知自己要得到她的心没有比此刻更强烈,更高涨。
嗤,
想要用这三两句话就打消了他的意图,真真是天真的惹人怜爱。他凤敖若是那知难而退的庸人,循规蹈矩的谦谦君子,那他便不会是纵横朝堂的年轻太尉,更不会是名扬盛京不可一世的小霸王!
眸光转动间,他的眼中已无伪装克制,尽显强势掠夺之色的看着她,勾了唇轻笑:“夫人既是将话挑明了,那我也就直言了,”
“你,爷要定了!”
*
蔷薇醒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要去寻她的夫人,虽头脑还有些懵然,但身体却已先行动了起来。
“夫人!”
只刚迈了一步,手臂便被人抓了住,她急急回过头去,蓦地惊喜地笑了起来,忙反手扶着她的手臂边上下打量,边语速快疾地连声问道:“夫人您怎么样?方才都是奴婢不小心竟自己绊倒摔晕了过去,您可有遇上什么事?对了,方才咱们要走时,奴婢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很是面熟。夫人是不是认识,奴婢记得他抓了您,您有没有受伤?”
云听沉默的摇摇头,对先时殿内之事并无告知于她的意思,幸而她现下重新戴了帷帽,她也不需假装无事怕被发现了端倪。
蔷薇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但她气息无异,她的衣物也如来时那般洁净无有沾染尘泥,便放下了心来。而她此刻的缄默不语,她也以为还是因方才拜了佛祖思念公子,便就未有怀疑。
“夫人无事便好,若因奴婢无能未照看好夫人受了伤或是出了事,那奴婢便是万死都难辞其咎了。”
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感觉到她身子好似有些发冷便有些急道:“般若寺座在山中,气候却是要比下面冷上许多,夫人体弱定是冻坏了,奴婢这就送您到车上歇息,看这天色老夫人应也快转完了,等人一齐咱们就回家,回去奴婢就给您熬碗姜汤给您驱寒,可万万不能着凉。”
耳边满腹关切的话云听却无心笑纳,她的眼前仿佛仍浮现方才那人临走时那句话,及那令她不寒而栗意味深长的一瞥。
距那日上香回来已有三日,般若寺佛殿那日发生的事云听谁也没有告诉,却每每想起来都令她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