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妮想了想,看着他问:“你觉得她是我母亲吗?”

    奎妮从前从未想过,自己也是有父母的。那个女人是唯一长久陪伴她的人,如果她确实有一个母亲,大约只会是她。

    她们从未谈论过这些。事实上,她们很少交谈。

    路西法又咳了一声,说:“我也想知道。”

    奎妮思索了几秒钟,然后说:“我答应和你一起去,但我要先回去跟肖恩告别。”

    路西法点点头。

    奎妮走之前冲夏洛特挥了挥手,很有礼貌地说:“再见,夏洛特。很高兴认识你。”

    夏洛特说:“也很高兴认识你,奎妮。”

    连跟她动过手的阿曼纳迪尔也收获到一句分外友好的:“再见,阿曼纳迪尔。”

    双方道完别,奎妮就干净利落地一转身消失了。

    一个眼神也没分到、被忽略得很彻底的路西法:“……”

    *

    奎妮回到医院的时候,肖恩正一个人坐在医院门前那条长椅上等着她。

    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半空,手里握着那只小小的玩具手术刀。远处天际上最后一抹日光,淡淡地覆盖在他的头发和脸颊上。

    奎妮每次看到肖恩紧紧握着那只玩具手术刀,都觉得他就像童话故事里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寒冷冬日,用尽全力守护着自己最后一根火柴发出的可怜微光。

    每每这种时候,奎妮就想给他很多光,为他驱散寒冷和黑暗。

    她叫了一声:“肖恩。”

    他转过头,看到她,瞳孔深处闪过一抹亮光。

    奎妮最喜欢他的眼睛。他有一双小孩子一样清澈的眼睛。

    奎妮跑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现在那抹夕晖晚照笼罩着他们两个人了。

    “你等很久了吗?”奎妮双手撑着膝盖,把脸伸到他脸前面问道。

    肖恩眨眨眼,说:“我找不到你……格拉斯曼医生告诉我,你跟那个叫路西法的男人离开了……”声音低低的,手指还下意识地摸索着玩具手术刀。

    肖恩没有说,他哪里都找不到她,一个人在人群不停来去的医院大厅站了很久很久,那种迷茫和恐惧的感觉,比他小时候辗转一个又一个收养家庭时还要强烈。

    最后是格拉斯曼将他捡到了办公室,告诉他,奎妮是被一个叫路西法的男人带走的,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奎妮点点头,停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你是不是害怕我不会回来了?”

    肖恩抿了抿嘴,没说话,低头看向手里小小的玩具手术刀。

    奎妮说:“我永远都不会不回来的。我会永远跟肖恩在一起。这是我的保证。”

    肖恩慢慢慢慢弯起唇角,笑起来。

    奎妮拉起他的手:“我们去帕洛马尔餐厅吃晚餐吧!”

    “嗯。”

    晚餐桌上,奎妮告诉肖恩,她要和路西法去纽约一趟。

    肖恩从餐盘上抬起头:“那位路西法.晨星先生说是你的律师,但我知道他在说谎。”肖恩还记得大魔王在警察局里的自我介绍。

    奎妮说:“他不是律师。他可能是我父亲。”

    肖恩没什么惊讶的表情,想了一会儿,笑着说:“你跟他一点都不像。”奎妮更漂亮。

    “我也觉得不像。”奎妮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其实心里有点点介意那个人那么坚决的否认。

    “你们为什么去纽约?他住在纽约吗?”肖恩问道。

    奎妮摇头:“不是。我们要去纽约找一个人,看看她会不会是我母亲。”

    肖恩看着她。

    过去他不知道她的一切,她也不知道,但也许正是这些一无所知才让他们走在一起,成为彼此的陪伴。现在,她找到自己的父母了。

    奎妮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肖恩低头看着自己盘子里的蓝莓煎饼。头顶一盏小小吊灯垂下来,将食物照成很漂亮的颜色。

    过了一会儿,奎妮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肖恩。”

    肖恩抬头,对上她的视线。有一个瞬间,肖恩觉得她仿佛站在一片光亮中间,仿佛头顶的灯光、所有的光都围绕着她一个人。

    他听到她轻声说:“如果你不想我去纽约,我可以不去。”

    肖恩清澈的瞳孔轻轻颤动了一下。

    半晌,他笑起来,摇着头说:“不,我希望你去。”

    **

    洛杉矶。

    奎妮还不知道,她的大魔王父亲在人间是开酒吧的。

    凌晨三点,酒吧的喧嚣也渐渐褪去,每一寸空气仿佛都遗留着沸腾蒸发过后的躁意。

    落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喧嚣过后的落寞。就像地狱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从天堂跌入地狱。

    路西法端着一杯酒,双腿交叠,独自坐在角落的一张长沙发上。他整个人几乎与黑色的沙发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