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帖的伙计抢过话头,借着夜色黑乎乎的,手下动作利落的很,又往衙差手里放了一锭。
“我们东家晓得。”
差役手里的银子分量很足,足够他辞了衙门的活,去盘个铺子做点买卖了。
反正这看大门的活,冬天都要把人冻死了。
“那便不耽误贵号的要事了。”
差役直接开了大门,使了个眼色后,里头便有人引着车驾进去了。
于此同时,众人口中的道台大人沈度还在睡梦之中。
他的屋里点着炉火,暖意蔓延开来,让这边境漫长的冬日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沈度的故乡四季如春,冬日街头也能穿薄衫,二月里就有性急的花开满。
年少时他只在书中读过什么狐裘不暖锦衾薄,什么都护铁衣冷难着。
所谓胡天八月即飞雪,他原本以为只是文人墨客的夸张罢了。
谁成想真来了这传说中不教胡马渡阴山的阴山脚下后,寒风一吹,他差点儿人没了。
这般时节若是放在江南,早就春意盎然了。
然而归化此地依旧寒风瑟瑟,时不时的还下一场鹅毛大雪,天气冷得能冻死牧民喂养的牲口。
也就是入夜后有炉火融融,沈度才能做个好梦。
忽的他听闻有人敲门,紧接着门外的人便推了起来。
若不是他的房门挂着门闩,外头那人说不定已经进来了。
北地人豪迈,可有时实在豪迈的过头,几乎到了不知礼数的地步。
尤其是他这小厮,像个没长眼的牛犊,四处横冲直撞。
“何事啊?”
沈度睡眼惺忪,衫子松垮的挂在身上,胸前露出一片肌肤皮肉。
归化人人都说道台老爷什么都好,就是太瘦了。
那腰细的能干啥?
能干的动女人吗?
一股风就把他刮跑了。
可如若叫众人此刻来沈度的卧房看看的话,或许会收回那些胡话。
借着月色和松垮的衫子,能瞧见沈度身上并非皮包骨头,而是精瘦有肉。
力气想必不会小的,
身子想必也不会弱的。
腰虽然细了点,但瞅着劲儿足,干女人定是没问题的。
“大人,路少东家求见。”
门外的小厮用力推了一下,几乎要把门闩给撞开了。
沈度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这些奸商,日日想着送礼铺路,打点官员。
他这上任的一年来,不晓得多少人半夜里带着银子来过。
有的送银子,有的送书画,还有的不要脸,竟然给他送姑娘。
真是混账极了。
沈度拢了拢衣衫,从榻上坐起来,起身后正要喝骂一句,但忽的顿住了。
“路少东家?”
他低声嗫嚅。
“对!”
外头的小厮以前是个放羊的,耳朵灵的很,当即就回道。
“晋阳楼的路少东家!”
沈度的眉头皱的越紧,眼前浮现出前几日见过的路沅君的身影样貌。
她怎么来了?
沈度的心口没来由就砰砰的直跳,屋内的炉子里烧的碳也不那么红了,但沈大人的双颊仍被炙烤的通红。
连忙将衣衫紧紧拢住,沈度下床的时候还被地上的鞋靴给绊了一下,慌张的要命。
“来做何—”
后半句还没问完,忽的一股冷风吹进来,小厮那双大脚就踏进了门槛。
“大人您磨蹭什么呢?”
这没礼数的侍从,生生的把房门给推开。
进来不说告罪,甚至还教训起了沈度。
“外头可冷!路少东家都快冻坏了!”
说着侧开身子,小厮给路沅君让开了路。
沈度正要同小厮理论两句,一抬眼见到路沅君款步走进来,月色落在她的肩头。
她似乎叫寒风吹得有些颤抖,呼吸里带出的白气落在睫毛上融化成了晶莹的水滴。
加之她叫寒风吹红了眼角,看起来垂垂欲泣,可怜可爱至极。
像是聊斋里的狐鬼精怪,生生就让沈度把教训的话咽了回去。
小厮说不知礼吧,这会儿客人带进了,他便立刻转身出去,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把房门紧闭。
沈度从未单独与女子同处一室,更何况是这般深夜?
当即除了拢紧衣衫之外,不知如何是好了。
耳边不由得回响起近些日子听到的闲话,路家少东家要给晋阳楼借新郎的事。
难不成是那日里见过后,她将主意打向了自己?
这这这……
不妥吧?
沈度初来乍到,被北地的风俗困扰,胡思乱想着。
“大人……”
路沅君上前一步,身上还带着些寒意,给沈度吹得打了个激灵,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沅君初来归化,家中遇了难处。”
有意讨好倒台大人,路沅君换上了可怜兮兮的调子。
“我一个女流之辈,要守住偌大的家业,实在不易”
沈度的后背此刻贴上了冷硬的墙,退无可退之后,只能避开路沅君探寻的目光。
诚然如路沅君所言,偌大的家业守起来着实不易。
但借他做新郎的话……
实在是……辱没圣贤……
“也不知大人喜欢什么,沅君便随意挑选了几样。”
路沅君从怀中抽出了一张礼单,不着痕迹的放在了桌上。
沈度用余光瞥过去,礼单多长没看清,只瞧见路沅君袖子下的手,白的像一把玉如意。
听闻归化城借新郎也不是白借,还要送上一份大礼来表诚意,也是为了日后这位新郎不来纠缠,用钱来堵住说话的舌头。
“此事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