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一动。
“昨夜大雪,我听闻此地有不少难民风餐露宿,天为被,地为棉,心中戚戚,想来帮衬一二。”
这理由冠冕堂皇,挑不出半点差错。
连沈度听了,都消了方才路沅君冒犯他的火。
“你倒良善。”
“你我同路,一起走吧。”
沈度发了话,路沅君无奈也只能跟在他身后了。
此地逃难大多是安宁府来的回回,来的时节不对,没赶上夏日种地的时候。
如若天气暖些来,租上喇嘛们的地,做个种地的雁民也是饿不死的。
偏偏冬月里来,别说种地,连根草都寻不到。
沈度看着四下挤着聚在一处的人,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冻得哆哆嗦嗦,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厚实,脸和手已然近乎青紫了。
他蹲下身子,握住一个大爷的手,仿佛握了一块冰疙瘩。
冰凉的。
这……
沈度见不得这个。
当即解了自己身上的大氅,给老者盖在了身上。
没了那一层皮毛,沈度显得越发瘦削,仿佛风一大,能把他刮倒。
他定心回去之后要为这些人寻个去处,好歹有个挡风的墙,让人们挨到开春河开,便有活路了。
路沅君本来怕自己破费,可看了眼前场景,忍不住跟着心软了。
“叫人回去送些米粥来。”
当即就安排了一个伙计回去。
这边路沅君和沈度并肩站着,倒像璧人一双。
两人都没瞧见不远处的树后头,藏着个鬼鬼祟祟的伊万。
这几日伊万不忙的时候,就会来美人桥给逃荒的送柴火。
他儿时在热河,也是这般睡在荒野,吃过冷冻的苦楚,总想着帮一帮这些逃荒的家伙。
尽管对方看不上他,宁愿冻死也不肯把闺女卖给他。
伊万比别人抗冻些,身上穿的虽单薄,瞧着却精神许多。
大抵远东的毛子血统多少有些用处,冷风把安宁府的逃难的人冻得打哆嗦,伊万则恨不得卷起袖子来散散火。
他远远的看着少东家,右手握着拳头,砸在了树干上。
又委屈又气,脸上红晕浮起,粉成一团了。
上次那个财主也就算了,好歹瞧着是个有力气的。
这瘦巴巴的家伙又是谁啊?
办起事儿能有劲儿吗?
生下娃娃病恹恹的,比他这绿眼睛又好到哪里去了?
【23】上来坐,伊万
“那杂种又来了!”
“八成看上咱闺女了!”
路沅君没瞧见不远处藏着的伊万,一个带着闺女逃荒的老两口瞧见了。
从地上抓了一把带雪的土,半是雪半是泥的往闺女脸上一呼。
“躲里头去!”
即便收了那杂种的柴火,也不能把闺女搭给那绿眼睛的夜叉做老婆。
杂种两个字,让路沅君犹豫了片刻。
归化虽说也是杂居,可蒙古人最多就是颧骨高些,不至于叫这些逃荒的唤做杂种。
鞑子就够难听了。
老王爷前些年想要寻个色目小妾的念头没能实现,而今满归化城也只有自家铺子里那个伊万,一双湖绿的眼睛能担得起杂种这个称呼。
于是路沅君环视一周,在树后发现了躲藏着的伊万。
他脚边堆着许多柴火,一双鞋底子都快磨塌了。
“伊万!”
“过来!”
路沅君冲他招招手。
被发现的伊万扛起柴火,心虚的朝着路沅君跑过来,还没走到跟前就开始解释了。
“少东家!工钱买的!不是偷的!”
他怕路沅君误会,恨不能折回去抓卖柴火的来,给他开个凭据作证。
“你常来?”
开口问询的倒不是路沅君,而是被先前伊万小看的沈度。
沈大人没见过色目人,瞧见伊万头发黄黄的,脸白白的,眼睛绿绿的,个子高高的大大的,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刚才那句话已经差不多用完了伊万会说的词,这会儿面对沈大人的询问,他点了点头,就没后茬了。
路沅君怕这位沈大人小气,行了礼后就带着伊万离去。
她现在心里头有个盘算,想要帮沈度解决了美人桥这个难题。
一来是功德,二来沈大人就不会为难晋阳楼了。
是故路沅君把伊万这个明显常来此处的家伙,带上了自己马车。
比起让沈度问出些什么,她不如自己问来得稳妥。
坐在软垫上的路沅君掀开厚重布帘,拍了拍自己身侧的软垫。
冷风呼呼的往进灌,吹得她肩头有些颤。
“上来坐,伊万。”
可伊万站在马车下头,局促着不敢抬头看。
驾车的伙计白了他一眼,重重的一巴掌推到了伊万的后背心。
“少东家叫你上去呢!”
换做平时,伊万被这么推一下子非得急眼不成,现在他顾不上那个,犹犹豫豫的反倒借着这一推,扭捏着上车了。
马车的地方本来就小,伊万身量又大。
只坐着路沅君的时候倒还好,加上伊万之后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伊万,你同我说说,美人桥是个什么情况。”
路沅君拿出了点心盒子,掀开了盖子,托出了精致的小盘子。
用眼神示意伊万边吃边说,别饿着。
伊万这几日往来美人桥,倒也真七七八八的听了不少。
可他本来就嘴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