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闹女鬼!”老婆婆压低了声音,有点忌惮,“在林子里哭哭啼啼,有一阵没一阵。有时候喊痛,有时候尖叫着什么人要切她的脑子,有时候又哭着说夫君什么时候才回来……声音跟隔了一层雾似的,听不清,到处找也找不到。”
玉香面上恍惚一下。
老婆婆又道,“叫寨主去找人驱驱邪,他又不信鬼。这下好了,姑娘不见了。”
玉香道,“呀……”
老婆婆叹气。“我们二姑娘身手是好,要是光明正大地打,没人赢得了她——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光明正大的事?不仅地底下有鬼,地上也有阴私,人心叵测、防不胜防呀!”
玉香道,“二姑娘确是单纯了些。”
摩婆忧心道,“我真怕有人不怀好意,要骗她呀……”
两个人缓缓从树下走过,手中行灯一下一下地晃,谁也没注意树上有人在。
她们走远了。
夜渐深了。
山入长夜,山已眠。月上中天,月未圆。
喧声渐散,接二连三地有人从树下走过,回寨子去休息了,而那些仍在寻找的人越走越远,终于也听不清声音了。
周遭静下来。
终芒仍在树上坐着。
山风阵阵,杨树枝叶微微地摇,像身下这老树梦中呓语。
她伸出手,抚着它枝干。
究竟怎么回事?
为什么所有人忘了止衍?为什么山下的陌生女人摇身一变成了嫂子?为什么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她忽觉一阵寒意。
四下看去,到处都安安静静的。
她把腰上匕首取下来,紧紧握在手里。凝神看着。凝神听着。
有一声狼声。但,很远,是从狼群时常出没的方向传来。山里狼声不过是件常事。
又一阵树叶响动,不远处一棵树上飞出个黑影子。但,不过是只睡得晚的小麻雀,唧唧咋咋。
又静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山风悠悠,杨树也微微地摇,像是笑她多心。
她放了匕首,从怀里取出那枚亮银的小铃铛。夜里看着,它显得更小了,掌心里小小的一粒。
——“摇一次是三分想念。摇两次是七分想念。摇三次是十分想念,等得不耐烦了,催我回来——那么我一定回来。”
两枚铃铛相互感应,只要摇了一个,另一个也会响。
摇三下他就回来。
他走了不过一天,应不会太远。要回来,也许不过几个时辰。只需要手指动一动,听上三个响,再耐心等上几个时辰。他就会出现在眼前。也许就在日出之前。也许还会笑。
终芒把铃铛拾起来,夹在拇指食指之间。
这么小。
纤细的手指越捏越紧,铃铛却没动静。
如果他在险境,她自私摇铃,会不会害他?如果他一日奔波,好不容易睡下了,听不见呢?
犹疑着……
——那些东西出现时,总是无声无息的,耳力再好,听不见。
是脑后一阵古怪麻意让终芒缓缓转过头去。
一双血般鲜红的眼睛正对着她。
一只夜鸦。离她只有几寸远。翅膀张着,一动未动,却在半空里极平稳。
不。
不是一只夜鸦。
是一群夜鸦!
终芒看见地上长长的一条影子。眼目所见只有一只,那是因为余的全在它后头,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一条长线,大小形状一模一样,连翅膀姿态也别无二致,因而从正面看来只有一只。
一群夜鸦。
一群死物一般的夜鸦。
一双鲜红的眼睛后面有另一双鲜红的眼睛,再一双,又一双……它们眼睛里射出的红光在夜幕下直直连在一起。
正对着她。
第十二章
天穹已森黑。
月辉之下,周遭寂静到了极处。
终芒慢慢地收了铃铛,复又握住匕首。
眼前群鸦固然怪异,但寂无声息,死物而已。
她冷静地与这双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