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的勾了下嘴角。
很小的一声哼笑,但何遇还是听到了,她瞪了他一眼。老恩和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个圈,最终停在何遇身前挂着的相机上。
老恩和说:“欢迎欢迎,我还在固沙队干的时候倒是也来过一次报道固沙工作的记者,摄影师还是第一遭呢,你拍的照片可以给我看看吗?”老恩和拣了条小凳坐在何遇对面,一听说看相片,辛干和眼镜也围了过去。
老恩和一辈子都在沙地上,何遇觉得他或许能给自己提供一些启发,她说:“好。”
何遇将背带从脖子上取下来,川昱挽起袖子说:“叔,我去做饭吧。”
老恩和点了点头,老张也跟着川昱去了。
平房内面积有限,厨房设在紧邻屋后的空地上,顶上用尼龙绳倒拉着一块塑料篷布,通风散热遮雨挡雪。
眼下积雪多了点儿,篷布往下沉得厉害,灶台被遮住了一大半。
川昱想找个趁手的东西挑一挑,老张从一旁的枯杨树上折了一小截叼在嘴里问:“又想那事啊?”
川昱没说话。
老张给他递了个扫把:“苏珍来队里采访的那会儿倒确实跟何遇差不多大,恩和大哥上了年纪了,看到有点儿像的人就会回忆起从前的事情来。你要是想她,就打个电话吧。毕竟是你妈,没准儿……”
“当年都没留下,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川昱接过扫把,神色坦然,“这儿太苦,她在大城市里生活惯了,不属于这儿,原本就该走。”
老张听得出川昱话里的意思,还想安慰他几句,这时屋子里传来老恩和的笑声,川昱推了老张一下,说:“去吧,地方本来就不宽敞,这儿有我就行了。”
老张走了,川昱猫着腰钻进了篷布底下,瞄准承重最大的中央位置用扫把把儿一顶,积压的雪层便簌簌地从边缘往下掉。
川昱从篷布底下跑出来,未落尽的几方小雪块砸在了他头上,绵绵软软的,一碰到他的脑袋便散开了。
雪块落在他的鼻子和眉骨上,还有几片借风钻进了他领口里,他立马原地跳了两下。
透过玻璃,何遇看到了川昱独自一人滑稽地皱着眉喘冷气,像个奓毛的大男孩。她咧开嘴笑他,川昱一回头刚好对上了那个微笑,温柔、明媚,带着一点儿她特有的坏劲儿,像一朵朝阳的罂粟花。
他停止了动作,任凭雪花划过自己的脊梁融在最炽热的那几寸皮肤上。或许很多年前,父亲就是这样爱上一个注定留不住的女人的。
何遇还看着他,川昱直接背过身,提起扫把绕到透过窗户看不到的一边去了。
一直到晚餐上桌时,外面的雪还在下。川昱简单地热了点烙饼、羊肉汤,一群人围着内室的炉火吃饭。
老恩和给何遇讲自己以前徒手斗野狼的危险经历,刚说到“那狼扑跳起来足足有五六米高”时,眼镜“扑哧”一声笑了:“叔,上次你跟洋金讲的版本明明才三四米高啊,这才过了小半年,这狼就长了二三米,喂的啥饲料这么好使?”
一群人跟着笑,老恩和“啧啧”了两声,一巴掌呼上了眼镜的后脑勺:“你小子,叫你热点儿酒这么多话,晚上安排你跟大黑一屋。”
眼镜立马沉了脸,配合着做出一副委屈样儿。
何遇问辛干:“大黑是谁?”
辛干用手蹭了两下鼻子:“恩和大叔家养的公马,专门用来配种的。”
话音刚落,眼镜提着酒壶就朝辛干扑了过来,老恩和怕他洒了不够喝,连忙喊:“酒酒酒。”
两人的笑闹只好暂时作罢,眼镜爬起来给大家添酒。
热过的烧锅酒一倒出香味四散,何遇也在空气中嗅了嗅。
老恩和很热情,亲自从柜子里摸了一只土陶碟给何遇用:“何遇你也尝尝,我小女儿酿的,喝了睡觉不冻脚。”
她点头,盯着手上的小碟看了几秒。
土陶碟粗犷,边缘有一圈划刀式样的凹槽,乍看上去有点儿像陈旧的使用痕迹,但那层蜜色的清釉又让它别具一种古朴清亮的风味。
她刚想拍下来,眼镜已经为她斟满了酒。
广口碟中的酒液轻微震荡着似乎立刻就要漫到她手上,何遇开始有些紧张。
“尝尝,尝尝。”
老恩和热情地催促着。
盛情难却,何遇用另一只手从一旁的背包里摸出了吸管,留意着碗口边缘的酒液,很小口地嘬着。
辛干见过几次了仍然盯着她看,何遇这才发现周围的人全都一脸讶异。老恩和有些不好意思,说:“这碗边有点儿粗糙,我给你拿个一次性杯子吧。”
他不知道,何遇一直这样喝东西的。在大咖云集的晚宴、在国际摄影节颁奖会……用再高级再精致玲珑的杯具都一样,叼着吸管,目空一切,她不在乎那些说她“作”“装模作样”的名媛或记者,可眼前这张质朴尴尬的脸让她很在意。
何遇张了张口,解释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手上扶着的吸管突然不见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