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似的小灯。那小灯散发出来的光焰是桔红色的,仿佛那小小的荷花盅里托着一团真正的火。
方卫卫跪在床边,一只手拿着荧火虫灯,那灯照出小小的、巴掌大的光晕,桔色的光晕在梅兰妮熟睡的脸上游移。他拿着灯,从上至下一点点地慢慢地走。
“荧火虫”停留在女人的胸口,那像小山似的凸起的两团,在桔色的光焰里显得格外地美。他把手伸进光晕,触碰到那粉嫩的两团,他心里怕极了,仿佛做了一件永远不可能做到的事,他的心一阵“怦怦”狂跳,他想,上帝把女人捏成如此妖娆的模样,让男人怎能不动心呢。
他一点点地照耀,一点点地抚摸,他要将梅兰妮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看清楚。
“你和我,这是最后一次,然后我们就分手吧!”
他耳边再次想起她的话,一字一板,像是最后通碟。
“你有别的男人了?”他问。
“没有。”
“你骗人!有就是有,小姑娘别撒谎。”
“我凭什么要把一切都告诉你?我有权通知你的是,你和我,我们之间、我们两个完啦!”
“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不能。”
“是不是诸葛同方?”
“不,不是他。”
“那是谁?你又认识了新的男人?”
“这你别管。你也管不着。”
“我只求你告诉我他的名字。”
梅兰妮说:“他没有名字,这个人根本不存在。我只是觉得咱们两个不合适,跟别人没关系。”
“梅兰妮,你是个花心的女人。”
“就算是吧!”
“花心的女人也有玩定的时候。”
“但不是现在……”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做爱,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们做得出奇地平静,听不到喘息或者别的什么声音,只是静静地动着,像是平静地在搓一件衣服。
然后,好像昏过去似的,梅兰妮就睡着不动了。
方卫卫先是吃了一惊,以为她出了什么问题。但摸摸她的鼻子还在出气,就放下心来,搂着她睡觉。
他是在半夜想起来查看她的身体的,他想,既然要分手了,该好好看看这个女人才对。梅兰妮身体渐渐的变得有些凉了,她这样一动不动地平躺着,不知怎地,一下子使方卫卫想起“尸体”两个字。
“既然得不到她,不如跟她一起死……”
在这个可怕的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荧火虫”灯突然灭了。
梅兰妮的父亲导演了一部新戏,特意打电话给梅兰妮,让她带方卫卫一起来看戏。梅兰妮不想扫了父亲的兴,晚饭后就去找方卫卫,虽说已经分手,但看个戏这点面子应该还是有的。方卫卫一口答应下来,并且二话没说就去找摩托车头盔。摩托车发动的声音响彻整个“药研所”,有不少人趴在宿舍窗口往下看,他们看见身穿红色薄纱衬衫的梅兰妮从门洞里走去来,匆匆上了摩托车。
梅兰妮看起来就像一团火。那团火飘上摩托车,然后,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开走了。
这一幕给全所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在方卫卫出事以后,他们猛然回到了有血红衬衫点缀傍晚,一切都显得超出常规,那时谁也没想到,悲剧的序幕已经拉开,只是觉得,不知道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儿。
父亲导演的是一出悲剧,父亲从创作者的角度打出的招牌是“爱情婚姻伦理剧”,但梅兰妮更愿意把它理解成一出悲剧。
“两个不爱的人相互折磨”,就是这部戏的主题。父亲不愿意说出来,但是梅兰妮知道,其实父亲说的就是他自己。
梅兰妮坐在方卫卫的摩托车上,越是接近剧场,她就越是紧张,她担心母亲来看戏,因为每次母亲来看,都会和父亲闹得不愉快,所以她盼望着母亲不要来。
但一进剧场她就看见了母亲。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母亲穿了件浅蓝色衬衫,黑色长裤,烫成大波浪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她正背对着剧场大门,看那些贴在墙上的海报,梅兰妮和方卫卫手拿头盔走进剧场,母亲大概是在玻璃橱窗里看到了女儿的影子,猛一回头,跟这对年轻人面面相对。
“他是谁?你的男朋友吗?”母亲问。
“不,他是我同事。”
“同事啊?”
母亲的目光像刀子,在方卫卫身上上上下下看了几个来回,又道:
“你坐他的车来的?”
“嗯。”
“伯母,您好!我叫方卫卫。”
方卫卫把一只手伸向母亲,母亲只“嗯”了一声,就转身走了。这让方卫卫感到十分尴尬,一只手停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收场。梅兰妮主动去拉他的手,小声说“别理她,她就那样儿!”这才使方卫卫的情绪安定下来。
父亲匆匆露了一面,就消失在大幕后面。梅兰妮很理解父亲,知道这场戏对他至关重要。在大幕即将拉开的前几分钟,梅兰妮默默祈祷,希望演出成功,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
结果还是出了乱子。就在梅兰妮闭眼祈祷那几分钟,不远处传来两个女人争吵的声音。梅兰妮赶紧睁开眼,看见母亲和小艾正站在第三排中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