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瑾几乎是生怕云绎反悔，当场就拍板，与云绎签订了书面的协议。
造册登记，盖上章子，双方再无反悔可能。
“殿下，您太莽撞了，陛下肯定不会同意的！”
谈判结束，云绎等人都回去休息，正厅里就只剩下莫瑾和张鹤通。
张鹤通几乎是痛哭流涕，捶胸顿足，为自己没能阻止太子殿下，没能尽到一个臣子的本分，而万分羞愧。
恨不能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莫瑾拿着刚刚画押签字的合约，美滋滋的简直爱不释手。
张鹤通哭喊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咦？张大人，你怎么还哭了？”
对着莫瑾一脸茫然，张鹤通之前被云绎气歪的鼻子，又给莫瑾气得正了回来，“殿下……”
他声嘶力竭，可嗓子眼却塞了鸡毛，难受得要死。
太子殿下怎么能这样啊！
这种反应，太让人寒心了。
纵使他自诩忠贞不二，被莫瑾这样无视，还是感觉脑子要裂开了。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太子虐待了忠臣。”
莫瑾笑得没心没肺，掏出个手帕，扔给张鹤通，让他把眼泪擦擦。
张鹤通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怒气交加，哽咽着道：“臣宁愿是真的被您给虐待了，也不想看着您为了五千棵养不活的果树苗，浪费了三成的农粮收入。粮食，那是国之根本啊，殿下……呜呜呜……”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老泪纵横，掩面而泣。
莫瑾看着哭成泪人的张鹤通，想他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哭下去，再做下病，可就不好了。
只好无奈的站起身，亲自给他擦了两把眼泪，又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张大人，你别哭了，唉，本来我不想说的，不过，唉，唉，还是跟你实话说了吧。”
他连着叹了两声，将张鹤通按在椅子上，返身走到门口，朝外面望了两眼，把房门关上，这才重新走了回来。
张鹤通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也不哭了，只是望着他，有点好奇他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
莫瑾走到他对面，将椅子拉近，几乎跟他膝盖挨在一起，低声道：“张大人，你觉得我今日与云总领签订的协约，有吃亏的地方，对吗？”
“肯定是吃亏的啊。”
张鹤通激动起来，莫瑾连忙朝他摆手，让他小声一些，张鹤通只好及时收敛声音，小声道：“陛下定然不会同意的。”
莫瑾笑了笑，“降下三成的粮食价格，虽然表面上好似我们吃亏，其实从长远来看，并不是这样的。”
“？？”
粮食价格降低三成，还不吃亏？张鹤通满脸问号，不能理解。
他在户部干了这么多年，一直干到户部尚书，手底下精英无数，统领全国财务税收。
再没有人比他更明白钱粮的重要性了，无论从哪个方面去考虑，大夏也是吃亏了啊。
“其实这件事情，短期看，大夏确实好像是亏了，”莫瑾耐心的解释，“为什么亏了呢？因为我们出售农粮给辛国时，因为价格降低，收入变少了。这便是大夏亏了。”
张鹤通点头，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极力反对。
“但是任何事情，其实都有两面性，短期看，我们确实是亏了。可这是你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就会发现完全不同。”
张鹤通有些茫然，虽然莫瑾强调从另一个角度去看会不同，可他反过来调过去想了半天，还是没弄明白到底哪里不同。
粮食价格降低了，收入减少了，一直降低就会一直减少。
怎么看也没有不亏的道理啊。
“咱们的粮食价格低，辛国购买的时候，付出的钱财会少上很多。再转手卖给辛国百姓的时候，价格也会低上不少。这样，百姓也受到了恩惠。但是辛国输送到大夏的水果价格却没有变化，也就是说，百姓们在生存上付出的少了，但获得的收益却多了起来。”
莫瑾耐心的讲解着，“短期内，百姓们手里有了闲钱，可能改善生活，多吃一些肉类，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可时间长了呢？”
张鹤通被他引导着思索了片刻，忽然道：“时间一长，百姓们尝到了甜头，会想要将这种状态保持，甚至是想要获得更多！”
他像是猛地反应过来，吃惊的道：“到时候，为了扩大收益，会有更多的百姓将自家的耕地种植上果树！”
“没错！”
莫瑾淡淡道：“有大夏的粮食低价出售，粮食在辛国就不值钱了。一开始，百姓们或许会有顾忌，只会侵占一部分耕地去种植果树。可十年之后呢，二十年之后呢？辛国的耕地最终能保留几何？”
“辛国受我大夏农粮供养多年，国内就算还留下一些耕地，也不足以供应全国所需，将会被我大夏完全拿捏在股掌之间。”
张鹤通不由深吸了口气，用惊悚的目光望向莫瑾。
他从来都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心思竟然如此深沉，竟然能从如此角度去布局谋划。
这根本是他从来没有设想过的角度。
“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可以有两步选择，其一是将粮食价格翻倍上涨，让辛国一口气将这么些年用水果从大夏赚过去的钱，全都吐出来。其二，则是可以直接掐断农粮，不再出售给辛国。辛国对我们的农粮依赖过高，没了供应，不需几日，其国内必乱，我大夏可不费一兵一卒，兵不刃血，便可将辛国收入囊中。”
“……”
沉默，张鹤通完全沉默了。
他深深的望着莫瑾，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莫瑾还是一如既往，身上没有丝毫太子的架子，便是这番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话，也是微笑着说出来的。
张鹤通感觉自己好像眼花了，这一刻竟在莫瑾的身上，看到了耀眼的光芒。
他用手帕将脸上的泪痕擦干，缓缓站起身，拉开椅子退后了几步。
站在距离莫瑾一人远的位置上，整理了衣冠，郑重的朝莫瑾深深拜下。
“太子殿下，是臣目光短浅了。殿下智谋甚远，实乃大夏之福，微臣之福，百姓之福。我大夏，当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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