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红岩忽然想了起来，在宝城那天，南向暖突然向自己打听郭争毅，而当自己声称跟郭争毅很熟悉之后，南向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当时很费解，如今，叶红岩明白了。
南向暖必然已经知道，郭争毅就是逼死他父亲的幕后黑手之一！
而自己一口一个“郭老师”，也必然让南向暖误会了些什么。
那于丽丽呢？
南向暖知不知道，他父亲自杀这场惨剧的“导演”名单里，还有个于丽丽呢？
……
于丽丽还在为自己开脱，说道：“我们谁也没有逼他！更没有人想过要逼死他！”
叶红岩说：“那你现在告诉我，你都干了什么？在这件事情里面，你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
于丽丽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手，说道：“行了，你别再问了！都过去那么长时间的事情了，你现在问东问西，到底是有什么意义吗？我就是想提醒你，防备着点南向暖，不要跟他走得太近，这也是为了你妹妹考虑！我一片好心，你不要当成驴肝肺！我得去见客户了，走了！”
“你不能走！”叶红岩扯住了于丽丽的胳膊，固执的说道：“这件事情你必须得讲清楚！”
“你放手！”于丽丽拿着手机重重的在叶红岩的胳膊上敲了一下，怒道：“叶红岩你是不是疯了？我看你是有家暴的倾向吧，还敢打我！”
叶红岩被气笑了：“咱俩谁打谁了？”
于丽丽说：“反正我已经讲得够清楚了！”
叶红岩说：“我看你就是心虚了！”
于丽丽嚷嚷道：“我心虚什么啊！？”
叶红岩冷笑道：“你做了亏心事！”
于丽丽又举起了手机，想要敲打叶红岩，但忍了忍，说道：“叶红岩你有空去医院看看脑子吧，是不是听不懂好赖话？！我提醒你而已，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叶红岩说：“你如果不是心虚，没有做亏心事，为什么要我防备南向暖？防备他什么？”
于丽丽用力挠了挠头发，气急败坏道：“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记仇的，好不好？！”
叶红岩说：“南向暖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是你和郭争毅做的了？”
于丽丽说：“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以防万一而已。”
叶红岩说：“所以你承认了，是你们逼死了南怀恩！”
于丽丽怒道：“我什么时候承认了？！”
叶红岩说：“那记仇这个‘仇’字，从何说起？！以防万一，这个‘防’字，又防什么？”
于丽丽愣了片刻，然后忿忿道：“叶红岩，你跟我抠字眼，玩诡辩？”
叶红岩一听，便知道她又是在转移矛盾点了，当即说道：“我就是问你，你到底做了什么，郭争毅让你干了什么！你能不能直接回答我，不要东拉西扯的！我现在是在帮你，你明白吗？”
于丽丽摇了摇头，满脸懊恼的表情：“你帮我什么了！你不给我添乱就行了！我真的是跟你无法正常沟通！我就应该听郭老师的话，压根就不该跟你提起这件事情。”
叶红岩勃然大怒，说道：“到现在你还以为郭争毅是好人？还帮着他说话？你知道郭争毅为什么不让你告诉我吗？因为你们干的是脏活！赚的是脏钱！你们这种行为压根就不算是律师行径，而是讼棍才会做的勾当！郭争毅知道我没有那么脏，不会干那种事情，所以才不让你告诉我！你被他利用了，反而还觉得自己是受重用了，你是不是傻？！”
于丽丽默然了片刻，忽然问道：“叶红岩，你说谁脏？”
叶红岩说：“你们！”
于丽丽说：“我们干了什么事情，你说我们脏？！”
叶红岩忽然意识到自己又掉陷阱里了，他叹了口气，说道：“丽丽啊，你永远都抓不到重点！别再扯那些没用的了，你现在就告诉我，你们都干了什么事请？视频是谁拍的？又是谁发到网上的？文案谁写的？谁雇佣的水军？谁联系的自媒体？”
于丽丽往后退了一步，冷笑道：“叶红岩，你太让我失望了。难怪郭老师说你不适合做律师，你注定这辈子是没有出息的！”说完，转身就走，步履又快又急，就像是要逃离什么危险似的。
这一次，叶红岩没有阻拦她，也没有追。
他看着于丽丽飞快的逃离自己，然后在街口拦下一辆出租车，迅速的坐了上去，然后连人带车从视野里消失。
整个过程，于丽丽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叶红岩苦笑了一声，喃喃说道：“我没出息，对，我还真是没有出息啊。”
他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一个黑暗的秘密。
基于当初的理想，所谓的法律人追求的公平和正义，叶红岩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譬如，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南向暖，帮助南向暖为南怀恩讨回公道。
可是，叶红岩退缩了。
即便是于丽丽的形象在他心中已经有所不堪，但他还是在意她，还是喜欢她。
叶红岩没有办法“出卖”自己的女朋友。
不出卖黑暗，便是背叛光明。
不出卖卑劣，便是背叛高尚。
不出卖龌龊，便是背叛正义。
所以，叶红岩才会说自己没有出息。
他怀着极端复杂的心情去了金州医院。
他想做些别的事情，来弥补心里的愧疚。
尤其是对南向暖的愧疚。
所以，对于刘明月的维权案件，他要尽心尽力的做好。
既是因为要挽回法律人的形象，也因为刘明月是南向暖看护的病人。
取得了刘明月的委托授权之后，叶红岩把事情推进的很快，压根就没有走到起诉那一步，厂家和经销商便答应和解。
在刘明月入院的第七天，第一笔赔偿款就打了过来。
这笔钱，也解决了刘家的燃眉之急。
只是在整个过程中，叶红岩都没有跟南向暖打照面。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南向暖。
南向暖甚至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做成了些什么。
直到这天查床的时候，刘明月忽然对南向暖说了一句：“南医生，谢谢你。”
南向暖跟她已经很熟悉了，笑问道：“谢什么？你是病人，我是医生，住院是你的任务，治疗是我的工作。”
刘明月说：“不是谢你这个，是谢谢你推荐的那个叶律师，他真的是个好人！他帮我们家大忙了！”
南向暖愣了片刻，目光垂了下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说道：“是吗？这才几天时间啊，他就帮了你们大忙？打官司赢了？不对，打官司不会这么快吧。”
刘明月说：“不用打官司了，药厂还有网络经销商都同意和解，已经转过来了一笔钱，我妈妈都收到了！”
南向暖“哦”了一声，问道：“那叶律师抽了多少啊？”
刘明月一愣：“什么抽了多少？”
南向暖说：“就是律师费嘛，你们付给他了多少？”
刘明月说：“他不要钱，他说这是法律援助，不收律师费的。”
南向暖有些吃惊，也不大相信：“一分钱都没有要？”
刘明月说：“是啊，所以我说他是个好人嘛，跟你一样是个好人。”
南向暖一时默然。
刘明月忽然问道：“你们两个是很好的朋友吧？”
南向暖含混不清的“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承认，还是否认。
刘明月说：“看香港的电视剧，总是有人说以后生孩子的话，要生两个，一个做医生，一个做律师……我从前还不大理解，干嘛非要做医生和律师啊，难道就没有别的好职业了吗？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医生和律师都能救人的命，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