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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谁?”
这是阿棠醒来时听到的第一句话,她躺在一张绣床上,身边坐着素纱单衫的宋东亭。
伸手试探,脸颊上的面纱已经不见,她微微一笑:“你觉得我是谁?”
宋东亭平静道:“长了这样一张妖艳的脸,果然很像妖孽。”
阿棠凝视着他:uglessarrange“一个妖孽,你要杀便杀好了。”
宋东亭微微摇头,问道:“当时我与千煌侯大战,是你出暗器伤我,既然想要我死,为何后来又救我?”
阿棠不去看他,转头淡然道:“我不是为了救你,只是不想让你死的那么痛快。”
宋东亭一笑,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正好,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放心,我不会杀你。像你这样来历不明又恨我入骨的女子,我怎么能不好好折磨一番,轻易就杀了呢?”
笑意再次浮上脸颊,阿棠眼神空茫,却笑得妩媚。宋东亭死死盯着她,有些话并没有说出口,他不杀她,不是为了折磨她,只因她与曾经死去的女子太像了,他想要留住她。
门外响起一声呵斥:“徐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阻拦本公主!”
阿棠心中一跳,眼中闪过异样的神色,随即被悄然隐藏。
“公主殿下,世子有要事处理,不见任何人。”门外响起徐安温和的声音。
阿棠红了眼睛,她缓缓转过头去,五年了,再次听到弟弟阿安的声音,算是一件幸事。
只听一声冷哼,“吱呀”一下门被推开,乔姒强行闯了进来。
在看到床上女子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宋东亭没有回头,只是平静道:“阿姒,你好大的本事,竟然与千煌侯暗中牵连。”
乔姒冷笑:“我是当朝公主,你胆敢软禁我?不怕我父皇降罪于你!”
宋东亭嘴角扬起一抹轻淡笑意,“你只知自己是尊贵的公主,却忘了曾是我宋东亭的女人。”语气温和平静,却散发着一股凉意。
乔姒握紧了双拳,“曾经?”她忽然发疯了一般大笑起来,指着床上的阿棠尖声道:“是不是自从那个娼妓死后,你我之间就只剩曾经了?如今你又带了一个与她很像的狐媚子回来,堂堂燕剌王世子,却是如此不堪,为了一个娼妓弃我,真是好笑啊!”
宋东亭猛然站起身走向乔姒,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沉声道:“当年你对我百般算计,为引让我父带兵与千煌侯相拼,指派死士暗杀我时,有没有丝毫顾虑过我?究竟是你弃我还是我弃你?当初我为你而来,你却要将我困于此地,我宋家拥兵燕剌,自问并无反心,我堂堂燕剌王世子,怎能甘心在此沦为质子?你我之间的那点曾经,是你亲手磨没的!”
乔姒被攥住手腕,拼命挣扎。宋东亭却不理会,继续道:“娼妓?你说她是娼妓,所以你就抢了她的孩子要了她的性命?她确是个妓,心思却比你干净许多!”
阿棠闭目不言,她在宋东亭的话中听到了隐忍许久的怒气,心中酸楚不已,原来,他也是会后悔的么?
乔姒尖笑道:“你别忘了,当初是你先对她起了杀心。”
心猛然沉下,眼泪止不住涌出,阿棠转身朝内,任由眼泪流入鬓角。她恨乔姒抢了她的孩子,却更恨宋东亭。这些年自己所受的苦楚是他一手造成的,既然无心,当初为什么假装有情?为什么给她希望,又将那希望撕扯得粉碎!
“我累了,都滚出去!”她握紧一角被褥,唇已经被咬出了血。
宋东亭微微一怔,随即对站在门边的徐安道:“将公主送回后院,不得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与之相见。”
徐安点头应了一声,问道:“京城那边?”
“千煌城的兵权尽在我手,倒要看看皇帝还将不将我这无良纨绔放在眼中。”
乔姒闻言怒道:“宋东亭!你这是在谋反!”
宋东亭一脸的疲倦,朝徐安挥了挥手,转身不再说话。
乔姒被侍卫带走,徐安关上了房门,屋内只剩下阿棠与宋东亭两人。
阿棠腹中绞痛,知道是西域蛊毒发作了,身受重伤,毒海棠已经压制不住那蛊毒,一身虚汗,她咬牙冷声道:“你也……滚。”
宋东亭收起脸上的倦意,平静说道:“大夫看过,你与千煌侯大战时受了重伤,身上原本又中有剧毒。”
“与你……无关。”
她身子朝内,宋东亭看不清她的表情,却隐约想象出她说这句话时的倔强模样……应是像极了那个女子吧?
心中苦涩,他不由走上前几步,在床边坐下轻声道:“你身上的剧毒是日积月累而成,想是无药可解。”
阿棠缓缓睁开眼睛,是啊,是无药可解的,她早就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宋东亭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早死的。”
明明是柔声安抚,被阿棠听去却变了个意思,她凄然道:“你想要……要我受尽折磨而死么?”
宋东亭剑眉紧锁,并不言语,想起了阿棠,他的心在滴血。
“我……有个女儿,她在城西菩提寺。你若感念我对你的救命之恩,请帮我找来,让我……见她最后一面。”阿棠轻声道。
宋东亭没有说话,她有个女儿么?不知为何,心中似乎是有什么期许落空了一般,空荡荡的。
这个女人不可能是阿棠的,别幻想了!
顿了顿,他开口问道:“好,我帮你找来。她……叫什么名字。”
“叫……月牙儿。”
……
城西有一座破败寺庙,“菩提寺”三字匾额歪斜,朱漆早已剥落,白墙青瓦也暗沉不已。寺庙却并不阴森,因一个和尚在此暂住,而隐隐透着佛气。
和尚法号马牛。
他正随意坐在门前台阶上,眉眼祥和,望着几个戏耍的孩子。
几个小孩儿围成一圈在那叫嚷,最大的七八岁,最小的只有三四岁,原来是围在一起斗蛐蛐儿。
马牛僧人缓缓起身,看向远处走来的宋东亭,微笑着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宋东亭单掌回礼,“大师远游数年,如今归来,想来已是彻悟。”
马牛僧笑而不语。
“请问大师,成什么佛?”
马牛僧笑道:“放下万缘,便去水中捞月,成什么佛?”
两人相视,大笑。宋东亭再次施礼:“在下此次前来,乃是为寻一位孩子,改日定当专门拜访,请大师与我开解。”
马牛僧微笑道:“施主是通透人,得开解时自开解。”
忽然戏耍的孩子躁动起来,一个满脸煤黑的女孩儿从孩子群中钻了出来,两只小手各捏着一只蛐蛐儿。
有个男孩大叫道:“小黑乞丐!快还我蛐蛐!”
小黑煤溜到马牛僧的身后,歪着小脑袋瞪眼道:“是我的大黑赢了,你的蛐蛐就归我了,早就说好的,你要耍赖么!”
男孩眼含泪水,见和尚护在女孩身前,又不敢上前,只得止步威胁道:“小乞丐你还我蛐蛐,小心我爹爹来找你讨要。”
小黑煤拧着眉,显然有些害怕,问道:“你爹爹是谁?”
男孩颇为得意:“我爹爹是世子殿下的白马义从。”
小黑煤哼了一声,嘀咕道:“白马义从也不是很厉害的官,我爹爹是个大侠。”
说完之后,众位孩童面面相觑,接着哄然大笑。
小黑煤的眉毛拧成了个疙瘩,气鼓鼓地瞪着众孩童,这让在一旁观看的宋东亭不由觉得好笑。
男孩指着小黑煤笑嘻嘻道:“你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小乞丐!”
小黑煤抿着唇,一脸的倔强,宋东亭不由心中一动。
她抛出手中的蛐蛐儿,愤然道:“我爹爹是佩剑走江湖的大侠,他有好多好多的白马,比你爹爹要厉害。”
男孩儿抓住自己的蛐蛐儿,嘻嘻笑道:“小黑乞,说大话,不脸红。”
孩子一哄而散,留下小黑煤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瞥了一眼脸色有异的宋东亭,她翻了个白眼,小心翼翼抬起手中的“大黑”蛐蛐看了看,嘀咕道:“我爹爹比白马义从要厉害很多的……”
宋东亭不禁哑然失笑。
马牛僧人牵起女孩一只脏兮兮的小手,对宋东亭道:“施主要找的孩子,想来便是这一位。”
宋东亭仔细打量小黑煤,脏兮兮的脸蛋,鸟窝似的头发,衣衫破旧而单薄,已经深秋却仍然光着一双小脚丫子。
实在看不出来小黑煤与自己府中的黑衣女子有何相似之处,只好出言问道:“你叫……月牙儿?”
小黑煤谨慎地望着他,点头“嗯”了一声,一双眼珠子中透着疑惑。
宋东亭忽然感到一丝凄凉,这孩子才多大啊?就在这城中流浪,而她的娘亲也即将不久于人世。
伸手揉了揉女孩乱糟糟的小脑袋,他笑道:“我带你去见娘亲可好?”
小黑煤眼中一亮,问道:“你认识我娘亲?”
宋东亭沉吟道:“不算认识……不过我知道她在哪,她很想见你。”
小黑煤欢呼道:“好啊!那你快带我去!”
宋东亭牵着她的小手走在街道上,小黑煤脚步欢快雀跃,他不由心酸,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叫月牙儿?”
小黑煤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我娘亲说我出生的时候,天上有弯弯的月牙儿。”
“那……你娘亲待你好不好?”
小黑煤点头毫不犹豫道:“娘亲是对月牙儿最好了!”顿了顿,又补充道:“和尚伯伯也好。”
宋东亭“哦?”了一声,试探性地问道:“那你爹爹呢?”
小黑煤眼神闪了闪,随即道:“娘亲第一好,爹爹第二好。”
宋东亭闻言笑了笑,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你娘亲叫什么?”
没有答复。
“你娘亲的武功很高?”
“当然!娘亲可以把天上的飞鸟打下来,烤给我吃。”
宋东亭一愣,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雪山上,自己随手打下一只鹰隼,那个叫阿棠的女人将那鹰隼烤的金黄喷香……
“飞射暗器,那也并不是多高明的功夫。”他收回神思,淡然道。
孩子瞥了瞥嘴,满脸的不屑。
宋东亭问道:“你爹爹呢?”
“爹爹是个侠客英雄,当然是去闯荡江湖了。”孩子一脸得意。
宋东亭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黑煤突然望着他腰间悬挂的长剑,问道:“你这把剑是真的么?”
“当然。”
“那……给我摸一摸可以吗?”
宋东亭解下腰间佩剑,温言道:“摸一摸可以,却不能拔出。”
孩子连连点头,捧着沉甸甸的铁剑,小手在剑鞘上轻轻抚摸。
宋东亭打趣道:“你爹爹不是也有剑?”
“……是啊,可是……爹爹不给我摸啊。”
宋东亭一笑,随口说道:“那你爹爹可真小气。”
小黑煤扬起拳头在宋东亭的身上作势要打。
宋东亭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蛋,笑意温煦。
小黑煤哼了一声,看到这人在自己的拳头下服软妥协,不禁有些得意,神秘兮兮道:“看你这个人不坏,我告诉你个秘密。”
“说来听听。”
瞧着他一脸的风轻云淡,似乎并不怎么好奇,小黑煤有些气馁,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我还有个哥哥呢,娘亲说比我早出生了半个时辰。”
宋东亭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那你哥哥现在在哪里?”
小黑煤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娘亲说哥哥被坏人抢走了,娘亲一定会把哥哥找回来的。”
“坏人?”宋东亭心中一颤。
“是啊。”女孩唉声叹气,“娘亲很想哥哥,有时候想着想着就哭了。”
“对啦,月牙儿只是我的小名,我大名叫初雪,宋初雪,你别忘了哦。”
宋东亭如遭雷击。
那年初遇,正是边城初雪。
阿棠曾经说过:“若是女孩,就叫初雪可好?”
“以后你要是在江湖上见到我爹爹,告诉他我和娘亲在这里等他。我爹爹叫宋东亭。”小黑煤看着他惊愕的脸,继续说道。
他缓缓蹲下,双手颤抖地捧起她的小脸,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你怎么哭啦?”小黑煤讶异地看着他,伸出小手往他的脸上抹了抹,想要帮他擦去泪水,却不小心在他脸上留下一抹污黑。
她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眼神游移,小手背到后面使劲往衣衫上擦了擦,企图销毁罪证。
宋东亭忽然紧紧抱着她,满脸污黑,他哭得像个孩子。
匆匆将孩子抱起,他飞奔回府,可是府中那个身受重伤的女人,却没了踪迹。
他发疯了一般,令人找遍了整个府院,甚至派兵在千煌城巡视,在雪山巡视,在边城巡视……可是阿棠,就像一阵轻烟消失不见。
许多天后的一个夜晚,他拎着酒壶,踟蹰在边城的街道上。恍惚间,似乎有个女子上前笑问:“这位官人,外地来的哦?”
伸手轻触,那女子的身影变得缥缈透明,隐没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再也,不见。
他举起酒壶,壶中已经空空如也。
马牛僧赤脚走来,脚不沾地的他缓缓道:“她不愿让你见到最后一面,因果循环,当初的恶因是施主亲自种下的。”
宋东亭呵呵一笑,如今……自当食那苦果,一道伤痕,足够他跋涉一生了。
下雪了,他伸手接过雪花,呢喃道:“前几日我做了一场梦,梦见她站在茫茫旷野中,从身上拍下一场大雪。”
梦里出现的人,醒来该去相见,可是,他该往何处寻觅?
……
须弥石窟。
阿棠看着那石壁上的飞天壁画,神情凄凉。
放下万缘的马牛僧人曾经说过,如果你很想得到一个人,那就放他离开,等他回来找你的时候,你就会永远拥有。
阿棠轻声道:“可我……我不能让他找到了。”她是爱他的,自始至终都爱他,虽然她曾经试图杀了他,但那终究是徒劳。
一个人回心转意,一个人却时日无多。情合而时不合,那又有什么法子?连参透万物的马牛僧人也不能给出解释。
走到石窟边缘,伸出手任由云雾滑过指尖。她闭着眼,却将万里浮云一眼看开。
番外
海棠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
稷下学宫谋士徐安,十年运筹帷幄,变了江山颜色。燕剌王世子宋东亭,一骑白马入京城,颠覆了乔氏庙堂。
就在人们都以为宋东亭会顺理成章成为天下共主时,徐安却将他的儿子宋棠生扶上了皇位,他一夜暴毙的消息则传遍天下,惊讶了世人。
从此江湖再无白马宋东亭,庙堂也无燕剌王世子殿下。
在边塞漫漫黄沙之中,却多了一个竹杖芒鞋的苦行僧。他法号弃执,走遍了塞北的荒芜,欲求解脱,却不得解脱。七年,他放下了万缘,却放不下心中那一点执念。
直到那一天,他来到那个叫做乌羌的地方。乌羌是一片云雾飘渺的世外仙境,那里的水清澈通透,鱼虾畅游,阳光照耀下闪着五彩的光芒。
他满身风尘,衣衫褴褛。在一棵橙子树下,随手摘了两个鲜亮的黄橙,正要剥开,忽然瞥见河岸边站一个异族少女,正怯生生望着自己。
少女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袭蓝缎,体态婀娜。他正要告一声叨扰,却蓦然睁大眼睛,透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手中鲜橙落地。
只因少女弯起了眉眼,羞涩的一笑,让他记起那个如秋海棠一般的女人。
“你……你……”他张开干裂的唇,想要说些什么。
少女抿了抿唇,被他直愣愣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开口小声说了一句话,却是他听不懂的。
心中翻江倒海一般的情感,直冲击得他站立不稳,向后退了两步,等他回过神来,却见少女满脸疑惑,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的,不是的……”他喃喃地道,心中泛起难言的苦涩,怎么可能是阿棠呢?可是……她的眉眼笑靥多么像她啊,无数次的午夜梦回,萦绕在他脑中的,不就是这样一张笑靥uglessarrange么?
他单手作礼,朝少女微微点了点头。
少女愣了片刻,眼神中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畏惧。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指了指他满是污垢的脸,又指了指水面,巧笑嫣然地说了句话。他听不懂这异族语言,只见她蹲下身来捧起水撩向面部,示意他走近一些。
他醒悟过来,知道自己必是满脸风尘,便去水边洗了洗脸。
少女看清了他的面目,忽然面满通红,匆匆离去。她心里疑惑,这个人曾经见过的……
他定定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直到月上中天。
他决定在此停留一段时间,善良的族人很快接纳了他,他也凭借着自己的岐黄医术,为族人治病疗伤,渐渐学会了部族的语言。
这个地方有大大小小一百多个湖泊,每处湖泊都清澈如镜,参天的树木从湖泊中长出,盘根错节的老根在水中清晰可见。他总是坐在高高的大树干上,遥望夕阳西下,在湖面映照出红橙黄绿的缤纷色彩。
少女经常会过来与他说话,她活波跳脱,巧笑嫣然,多数时候都是她在呱呱地说笑,而他静默倾听。夕阳的光辉照在她的脸上,照得那耳朵上的两个明晃晃的月牙坠子闪闪发光。
少女名叫木示,他知道她不是阿棠,可却贪恋她眉眼的笑意。
他问少女为什么叫“木示”,少女羞赧地说在这里木示是指一种很美的花。
天上飞云变幻万千,光阴在五彩湖的斑斓水面上流转。他忽然很想知道木示是什么花,于是道:“可以带我去见见那花吗?”
木示的眸中泛起喜悦,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议,不过这个时节那花儿却是没有的。她连忙道:“等到春来的时候,我带你去看。”
他的眼中隐隐有些失落,却仍然笑着点了点头。
他终究是没等到春来,初雪,他拿起了落满灰尘的竹杖,这里虽好,却不属于他。
村外的小路上,她在后面大声叫着他的名字,他脚步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木示追上他,气喘吁吁地道:“木示花……我有……”
他盯着她红扑扑的脸颊,没有说话。
却见她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笑道:“木示花。”他忽然愣了一下,那香囊之上,赫然绣着一朵海棠。
“我曾经见过你的,很久很久之前就在梦中见过你,梦见你牵着白马,走到一个小镇子上,风雪飘扬,你遇到一个叫阿棠的女子……”
“我猜你一定很喜欢木示花吧?”
“你要走了么?再也不回来了吗?你已经遗弃过阿棠一次了,不要再遗弃木示了……”她的眼中闪着泪光,声音越来越小。
微微张口,他惊讶地无以复加,“你……你怎么知道……阿棠……你是阿棠对吗?”
少女凄凉地摇了摇头,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袖,“这是梦里的阿棠告诉我的啊……”
他盯着她,一时间只觉得她的眉眼,她的神态,她的凄然和微笑,无不就是阿棠。
良久之后,他伸手捧起她的脸颊,他知道她不是阿棠。
可是,真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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