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都市小说 > 他比时光更深情 > 第106章 大结局(三合一)
    听到付时游的声音,渊渊一下子扭头,然后想也不想就朝他跑了过来。

    他以前和付时游也不是特别亲近,但是现在和其他人一比,付时游在他心里地位的特殊就体现出来了。

    只是跑到付时游跟前,他就停下了。

    要他像对郁启或者郁晚一样撒娇,还是有些别扭。

    付时游也不在意,他摸摸渊渊的脑袋,问道:”喜欢这里吗?”

    渊渊有些犹疑,他害怕自己说喜欢,就再也不能回去了,于是就要摇头。

    可是小脑袋刚摇了一下,老太太就故作伤心地道:”渊渊不喜欢曾祖母吗?是不是曾祖母哪里做得不够好?憎祖母那么喜欢渊渊,渊渊却不喜欢曾祖母,曾祖母真是好难过。”

    渊渊立即有些着急地否认道:”不是??”

    他有些害羞地低头,小声说:”喜欢曾祖母的。”

    他在郁家的时候,还没有接触过这样慈祥的老太太,这还是他的曾祖母,还对他那样好,他怎么会不喜欢。

    老太太一听就欢喜得见牙不见眼,柔声哄道:”那以后渊渊就住在这里,每天和曾祖母在一起,好不好呀?”

    渊渊有些为难,他想回去找外公,找姨姨,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绝老太太。

    付时游没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拍拍渊渊后脑勺,说:”妈妈要去给花浇水,你去帮帮她吧?”

    春溪一愣,她什么时候说要去给花浇水了?

    但是片刻后她就反应过来,这是付时游随意找的理由,只是想让渊渊多和她互动相处。

    于是她点点头,说:”渊渊愿意给妈妈帮忙吗?”

    渊渊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不乐意,但最终还是说:”好。”

    春溪眼睛一弯,上前牵着他的手,带着他一起往花房走去。

    春溪刚握住他小手的时候,他似乎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挣了两下。

    见他排斥,春溪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没等她松手,他却忽然不动了,老老实实地任她牵着,白皙小巧的耳朵尖浮上一点点红,飞快地抬头看她一眼,又急忙低下头去。

    春溪一愣,接着心头柔软地笑了起来。

    他好像??也不是那样讨厌她。

    不同于外面的天气,花房里很温暖,里面本来有自动浇水装置的,但是春溪并没有打开,而是拿了浇水壶,打算和儿子好好互动一下。

    她翻找了几下,找出一个比较小的壶,装了半壶水递给渊渊。

    ”渊渊知道该怎么浇水吗?要不要妈妈教你?”

    渊渊抱着水壶,有些新奇地打量了几眼,然后抬头看着春溪。

    他以前没干过这种事,当然是不会的,但是也做不到主动开口询问她,就只能眼巴巴地盯着她。

    要是换了付时游在这里,肯定要什么都不说,和他僵持下去,等着小家伙自己妥协。

    但是春溪一对上小家伙那双漂亮澄澈的眸子,心顿时就软了。

    她儿子真是别扭得可爱。

    春溪心里想。

    她细致地给渊渊介绍面前是什么花,该浇多少水,怕他听不懂,说得又慢又耐心。

    渊渊聪明。她说一遍就记住了,但是见春溪重复地说,他也没阻止,等她说完才试探着动手。

    他动作小心,却有些笨拙,一不小心浇多了一些。

    他急忙看了春溪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春溪却好像没看出问题来似的,笑着夸他:”渊渊真棒,就这么浇。”

    ”明明多了。”他有些较真地反驳。

    春溪一愣,这还是头一次,他愿意主动和她交流。

    她心头欢喜,说:”也没多多少,渊渊比妈妈第一次浇的时候厉害多啦。”

    虽然花房里的花品种名贵,浇多少水都有严格规定,但是旁边的提示牌上都写着呢,她第一次浇的时候当然没出错,这不过哄他的罢了。

    渊渊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来,眼睛却是亮了许多,看得出来他有些开心。

    之后干劲十足,拎着小壶哒哒哒跑来跑去,认认真真浇了不少,似乎从中找到了乐趣。

    春溪看着,他有时候不小心,不是浇得多了就是浇得少了,但是她没有说出来。

    少了可以再补,多了的嘛??也没那么容易死吧?

    她仔细看了下,多浇了水的那几盆,大部分都是付时游搬进来的,死了就死了吧,和儿子的开心和自信比起来,不过几盆花草而已,小事,付时游不会生气的吧??

    花房里花就那么多。很快就浇完水了,这也意味着他们的相处时间到头了。

    春溪想了想,将边缘上一些小盆栽搬到了另一边,对渊渊说:”这些都要搬过来,渊渊可以帮我吗?”

    渊渊认真点头说:”可以的。”

    他对春溪的排斥并没有那么深,两人只相处了这么一会儿,气氛就自然了许多,他乐意回答她的话,也乐意和她互动,并不像之前一样不愿意搭理了。

    哼哧哼哧将小盆栽都搬完,渊渊小脸上已经满是汗水。

    春溪在他面前蹲下,拿出手帕温柔地给他擦了擦汗,又将他拉过去洗手。

    他乖乖地任她动作,没再像之前一样反抗。

    春溪心情都轻快起来,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

    或许现在,他不是那么喜欢她,但是慢慢相处下去,她相信他会愿意认她这个妈妈的。

    ??

    在付家待了半个月,渊渊的性子渐渐放开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拘谨了。

    和春溪以及付时游之间的关系也大大缓和,对着春溪虽然不能自如地撒娇,但是话已经多了起来,不再像以往那样冷淡了。

    但他对郁家的眷恋也不是随便就能抹消的,只是让人欣慰的是,一开始他总是想着要回郁家,现在却只是每天念着给那边打个视频电话。

    春溪看得出来,他不是不想回去,但是他太过懂事了,知道付家人舍不得他,每次提到要回郁家的话题,老太太都忍不住要冒眼泪,久而久之他就不敢再提。

    之前郁启说要为春溪办个宴会,让亲戚好友都知道她回来了。宴会时间定了之后,他给春溪打了个电话。

    春溪接电话的时候渊渊就在旁边,知道要回去了,眼睛霎时亮起来,忍不住跳起来欢呼了一下。

    春溪看着他的反应,不禁愣神。

    到付家之后,他好像还没有这样开心过。

    ??

    春溪他们提前了几天回郁家,下飞机的时候郁启亲自来接,一同来的还有雷蕾和郁晚。

    渊渊一见到郁启,就开心地冲了过去,投入了外公的怀抱。

    郁启将他放下来后,露出身后的郁晚,郁晚一伸手,渊渊就张开小小的双臂,让她抱了起来。

    他抱着郁晚的脖颈,说:”姨姨,我好想你啊!”

    郁晚红了眼眶,紧紧抱着他,说:”姨姨也好想渊渊啊。”

    两人才说了两句话,郁启就忽然上前,将渊渊抱过来,放到了付时游怀里。

    ”让你爸爸抱你。”他说。

    春溪正不解他的行为,郁启忽然就对她笑了一下,柔声说道:”迟迟坐飞机累了吧?赶紧上车先休息一会儿吧。”

    对上他的眼神,春溪忽然就明白,他恐怕是怕她见了渊渊和郁晚亲近会难过,所以才这样做。

    怔愣过后,春溪笑了一笑,说:”好。”

    家里厨娘早将午饭准备好了,春溪他们进门,饭菜立即被摆上了桌。

    不同于上次无意的忽视,郁启这次眼里几乎只有春溪一个人了,他让春溪坐在他身边,不停地给她夹菜。

    一会儿说:”你以前就喜欢这个,看看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一会儿又问:”这个现在还喜不喜欢?这个呢?合胃口吗?不喜欢的话我让人重新做。”

    春溪话仍旧不多,她不知道能够和他说什么,只简短地回答他”喜欢”、”还好”、”不用”。

    但是她每一次开口,尽管只有几个字,他还是很开心,一笑,眼角的皱纹就出来了,让春溪真切地感受到,她的爸爸,已经老了。

    他满目的期待,得到她一点点回应就能开心起来的样子,让春溪心头酸涩不已。

    饭后,他似乎是有话想和春溪说,但是春溪有些疲惫,他看出来了,就说:”先去休息吧。”

    春溪摇摇头,”您有话的话,可以现在告诉我。”

    郁启却温和笑笑,道:”没什么要紧事,先去休息吧,有空了再和你说。”

    见他不说,春溪就回房间去了。

    宴会很快到来,一些原本关系亲近的亲戚,得到消息后,还提前一两天过来了。

    几个以往亲近的长辈,见到春溪后,拉着她就不撒手,两个姑妈还抱着春溪哭了一场,不住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春溪心里也感伤,她从小没母亲,是这些长辈弥补了那个空缺,给她关爱。

    情绪稍稍平复下来之后,姑妈拉着春溪,小声说道:”你要小心那对母女,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你才是你爸爸的女儿、才是郁家的姑娘,她以为她改个姓就能取代你了吗?抢了你的家还不算,还想抢你的家产,别让她得逞!”

    又冷哼一声道:”你爸爸糊涂,外面那些流言,说郁家以后都要让郁晚继承了,她一个外人,哪来的资格?真是好不要脸!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猜到这流言是谁弄出来的,你爸爸却跟不知道似的。他要是继续犯糊涂,把本该属于你的东西给外人,我第一个不同意!”

    春溪沉默下来。

    如果是雷蕾和郁晚用手段将家产抢走,那她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可是如果是她爸爸自愿给她的呢?

    她虽然是爸爸的女儿,但是那偌大基业,却都是爸爸打拼出来的,他完全有资格决定要该怎么处置。

    就算心里不舒服、不愿意接受,她恐怕??也没有那个资格,去指责他什么。

    郁启亲自给春溪订了礼服,宴会当天,还请了造型师团队给春溪打扮。

    弄了一早上,春溪出去的时候,正好撞见郁启在门口,他似乎在外面等了许久了。

    见到春溪盛装的模样,他笑起来,温柔地看着她,说:”我家迟迟还是这么好看,谁也比不上你。”

    另一边,郁晚见到这一幕,站定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看春溪一眼,然后径自转身离开了。

    以往郁家举办宴会,得到郁启这样关注的都是她,这是第一次,她被这样忽视。

    礼服是她妈妈给她找的,造型也是自己找的熟悉的造型师,郁启整颗心都扑在了春溪身上,压根没分给她一点。

    她打扮得很好看,衣裳首饰无一不名贵,可是和春溪,却还是不能比。

    她几乎是把一套房穿戴在身上了,郁启却还是觉得不够似的,还想给她更多。

    春溪看到了郁晚,不过她只随意一扫就收回了视线,并没有过多在意。

    宴会开始的时候,春溪挽着郁启的手,和他一起走下了楼梯,付时游抱着渊渊跟在后面。

    这样的日子,付时游和渊渊自然也特意收拾过了,在精心裁剪的服装,以及特意打造的造型之下,一个更显尊贵俊朗,一个更加雨雪可爱。

    到底是父子,两张脸凑在一起,眼睛尖的人一下子就看出了相似的地方,顿时有些惊讶。

    渊渊作为郁家金贵的小外孙,被郁启带到宴会上很多次,自然很多人都认识。有不少人猜他母亲是郁迟,虽然郁启没有承认过,但是那些人心里已经认定了那就是事实,只是渊渊的生父,却一直都是个谜。

    直到现在,被付时游抱着出现。

    在场还是有不少人认识付时游的,见此十分诧异和震惊,渊渊的父亲,竟然是付时游?

    在付时游和渊渊之后,才是雷蕾母女。

    以往母女两人都是跟在郁启身边,接受各种热切的目光以及讨好,这还是第一次,跟在最后头,像是被人遗忘了似的。

    郁晚紧抿着唇,已经很久没开口说话。

    雷蕾脸上倒是带着惯常的微笑,悄悄拉了拉女儿,她轻声道:”你这样是做什么?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也别让人看笑话。你看看那些人的眼神--你爸爸还没放弃你呢,你倒是先给了人这样的错觉。”

    郁晚这才勉强挂起笑容。

    她视线总是不自觉地往前面去,看到被付时游抱在怀里、乖巧不再闹的渊渊,看见挽着郁启的手的,被郁启温柔又珍视地注视着的郁迟,她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心里难受得厉害。

    郁启走到台上,先是说了些感谢各位拨冗前来的客套话,然后让春溪上去,宣告了她归来的消息。

    在场之人无一不诧异,反应过来之后,都急忙凑过去跟郁启说恭喜,谁不知道当初郁启有多么疼爱这个女儿?

    一些和郁启关系好的老友,甚至清楚失去女儿之后,郁启某段时间的生活状态有多么糟糕,因此都发自内心地为他感到高兴。

    那些个老友以前也没少见春溪,都把她当自家半个晚辈看待的,因此她没死他们也很高兴,过来和她说了不少话。

    感受到那些久违的关心,春溪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落下来过。

    只是在这感动喜悦的氛围之中,也有人怀着别的心思。

    郁启以前是很疼爱女儿没错,但是现在他也很疼爱郁晚啊,都不是亲生的,都让人改姓郁了,外面还有不少消息都说,郁家以后是要交给郁晚的,现在郁启已经在做准备了。

    那现在亲生女儿回来了,郁启是偏向谁?

    --郁晚不会轻易出局的,她的母亲,可是郁启的现任妻子,并且不少传闻都说郁启对现在的妻子有很深的感情,当初遇上不少阻碍都没能打消他将人娶回家的心思。

    因此虽然春溪回来了,但是郁晚身边的人也没少。

    在郁家的这些年,郁晚积累了不少人脉,在二代圈子里已经有不少好友。

    这会儿春溪万众瞩目,郁晚好像被遗忘了似的,就有好几个人过去安慰她。

    见到这情景,一些人的眼神就有些微妙。

    有人小声说:”看来亲生的未必争得过??”

    ”那不一定,看到那个男人了吗?付时游,你该认得吧,他现在是付家的家主,付家老样子虽然还在,但是已经不管事了,付家就是他的一言堂,人家和郁迟是夫妻,他能看着自己老婆被人欺负?”

    ”可是郁晚她妈可是郁家的女主人,能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压下去?”

    ”分析这些有什么用,郁家真正做主的还是郁启,最终属意谁,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说的也是??”

    郁启也没让人猜测太久,在宴会到了一半的时候,他忽然走到台上,放了个爆炸大消息--

    没有任何铺垫,他宣布说,郁家的所有家产,都将留给春溪一个人,并且不管春溪如何处置,其他人都不得加以干涉。

    春溪错愕地看向台上的郁启,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其他人也满面震惊。

    这意思,是郁晚和雷蕾一分钱都分不到?

    郁晚就不说了,可以说她是个外人,可是雷蕾她是郁启的合法妻子啊,连她都没有?

    郁启神态清醒,态度坚定,显然没有什么犹豫,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就说嘛,阿启他那么疼爱迟迟,迟迟是他又当爹又当妈辛苦拉扯长大的,和那个半路进来的不一样,那感情有可比性吗?当初外面传的那些流言,我就不相信会是真的??”一个和郁启关系不错的老总说道,虽然心里震惊,郁启竟然有这样的决心,但是又觉得这是在意料之中。

    要知道郁启当初疼女儿几乎是没有底线的,他们一帮子朋友没少调侃,郁启一个性格并不外向的人,甚至都明言过女儿就是他的命,迟迟的地位,哪是后来的郁晚可以比的?

    郁启是疼爱郁晚,但和当初疼爱迟迟比起来,那还是差远了,也就一些不知道当年情况的人,真以为郁晚取代迟迟成了郁启的掌心宝。

    震惊过后,宾客们下意识看向雷蕾母女。

    母女两人此刻脸色都难看极了,显然郁启的决定她们事先都是不知道的,雷蕾养气功夫那样厉害,都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当场就沉下了脸。

    郁晚更是直接站起身跑走了,不愿意继续留下被人当笑话看。

    她那些本来还在安慰她的朋友面面相觑,惊愕之余都十分尴尬。

    他们刚才还在说郁晚对上郁迟有一争之力,却没想到郁启压根就不给她这机会!

    到底还是比不上亲生的??

    宴会就在各种八卦和议论之中结束了。

    送走最后一个宾客,都来不及避开其他人,雷蕾就冲郁启发难:”阿启,你什么意思?!”

    要是平时,她是不会用这种态度对郁启的,但是今天实在是气得狠了,心情现在都还没平复下来,脸色也十分难看。

    相比她激动的情绪,郁启就平静了许多。

    他看了眼被付时游抱在怀中,因为被气氛感染,有些不安的渊渊,说道:”迟迟,你和时游抱渊渊上楼去吧,有些晚了,他该休息了。”

    这是要支开他们了。

    春溪点头,站起了身。

    郁启又对郁晚说:”晚晚,你也去休息。”

    郁晚沉默着离开。

    春溪走到楼上走廊,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了能藏身的拐角处。

    付时游将渊渊交给佣人,和她一起站在了那里。

    郁启坐到沙发上,以一种十分平静的语气,说:”什么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雷蕾说,”全给郁迟?那我和晚晚呢?你女儿回来了,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是不是?!是,晚晚不是你亲生的,你什么都不给她,也没什么,可是我呢?阿启,我是你妻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在乎钱财,但是你这样,将我置于何地?我在你心里,到底有多少位置?”

    郁启等她说完,才道:”我以为你能猜到我的决定。”

    雷蕾一愣:”我能猜到?我为什么能猜到?”

    她惨然一笑,”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我在你心里竟然什么都不是!”

    郁启看着她的眼睛,”小蕾,我们结婚的时候说过什么,你是不是忘了?当初迟迟不愿意接受你,觉得你心思不纯,你为了向她证明对我的感情,主动提出签婚前协议,说以后不管我们会不会离婚,郁家的家产,你都不会碰分毫。”

    雷蕾脸色猛然僵住。

    当初只是权宜之计,这些年来,郁启也没防备她,她就以后那东西只是个摆设,久而久之都给忘了,却没想到,郁启记得,他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你为什么要把我对你的感情,和郁家的家产联系起来?”郁启说,”这样的做法本来就是错误的--这是当初你自己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不是,我??”对上郁启的眼睛,雷蕾感觉自己内心的所有打算都被看穿了似的,忽然有些慌乱,”可是阿启,你之前带晚晚去公司,亲自教导她,公司里的人都以为你以后是要将公司给她的!你现在这样,让别人怎么想晚晚?她在公司还有立足之地吗?”

    郁启闭了闭眼,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他说:”小蕾,你的意思,是晚晚不能让人说闲话是吗?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将公司交给晚晚?”

    雷蕾嘴唇翕动,哑然。

    ”别人怎么说我就要怎么做?晚晚被人说几句闲话,比迟迟的伤心更重要?迟迟本来就是我的女儿,我从很多年前开始,想的就是公司以后是要给她的,所以我才那样努力去打拼。就算后来她不在了,我也没有过要将公司给别人的想法,我是打算捐出去的,你为什么会有公司该给晚晚的想法?”

    雷蕾脸色阵青阵红。

    ”这几年,我给你和晚晚名下都置办了些不动产,还给你们开了几家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要让你们余生衣食无忧,是完全足够的,那些就是我给你的晚晚的,其他的,都属于迟迟。”

    郁启的语气,像是在述说自己的决定,又像是在警告雷蕾,不要有不该有的想法。

    雷蕾脸色惨白一片,她不愿意接受事实,可事实就是如此。

    这些年她太过得意忘形了,忘了自己的身份,理所当然地去妄想一些东西,却没想到她觉得本该属于自己的,这个男人从没打算要给她。

    让她觉得难堪的是,她的所有不能告知与人的心思,这个男人似乎都看得清楚明白,只是没有明确地说出来罢了。

    楼上走廊。春溪神色怔怔的。

    刚才郁启的话,她都听得清楚,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原来爸爸??从没想过要让人取代她。

    已经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她拉着付时游的手,准备回房间。

    走了两步,却看见前面一道人影--郁晚。

    她藏身在暗影处,她和付时游刚才都没有发现她,郁启的话,显然郁晚也都听见了。

    她此刻脸色微白,目光茫然,看见春溪,又紧紧抿唇,脸色冰冷,那眼中似乎有些不甘和怨气。

    ”我有话要和你说。”深吸一口气,郁晚说道,声音微微沙哑。

    看了她一眼,春溪抬头对付时游说:”我一会儿再回房间。”

    付时游点头,走开前目光没有任何温度低扫了郁晚一眼,不知是警告还是什么。

    郁晚转身,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春溪抬脚跟上。

    走到小阳台上,冷风一阵阵出来,郁晚穿得单薄,却仿佛感觉不到冷似的。

    她回身,说:”你都听到了?爸爸要将所有东西都留给你,而我,什么都没有,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

    她似乎想要姿态大方一些,语气里却控制不住地带上了嘲讽和怨怼。

    春溪淡淡道:”我是很开心,不过我爸爸的东西,全都给我,那不是应该的吗?不给我难道给你?我是他女儿,你是谁?以为改个姓改个称呼,你就真的是郁家人了?他又不是你爸爸,你现在能待在郁家,被人尊称一声郁小姐,就该心怀感激了,哪来那么厚的脸皮,竟然还想要我郁家的家产?”

    郁晚没想到春溪说话这么不客气,被说得脸色阵青阵红,心里难堪极了。

    春溪在郁启面前忍气吞声,那是因为那是她在乎的人,可是郁晚算个什么东西?她真的要气笑了,和她姑妈说的一样,真是好不要脸!

    她没给郁晚说话的机会,接着又道:”觉得接受不了是不是?被人叫郁小姐叫久了,就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是不是?”

    ”你用什么龌龊心思想我?”郁晚猛地抬头,恨声说道,”我从没想过要和你争什么家产!我不在乎那些!我只是不甘心,你当初任性胡来离家出走,完全不顾及爸爸的感受,甚至不知廉耻在外面就给人生了孩子!你知道爸爸当时有多失望痛心吗?后来听闻你的死讯,他有多难过痛苦你知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从来没想过这个家!这几年你不在,是我陪爸爸度过那段煎熬的时光,是我的陪伴让他从悲痛中走出来,是我陪着渊渊长大,给他关爱、教他道理,结果呢,我经营得好好的这一切,你回来了,就要全部拿走?凭什么啊!”

    ”凭什么?”春溪觉得可笑,”郁晚,我感激你做的这一切,但是也仅仅只是感激,你的身份不是不可替代,我爸爸不是那么脆弱的人,难道没有你他就走不出来了?我儿子没有你的照料难道就活不下去了?我找一个保姆难道就不能将他照顾好吗?保姆甚至还比你好。至少保姆不会照顾了孩子几年,就理所当然认为那是她的儿子!亲生父母都没有权利将他带走!保姆也不会自以为是来指责我的过错--对,我是犯了错,我爸爸可以说我,我儿子可以怪我,但是你算什么东西?你哪来的资格和立场指责我?”

    她嗤笑道:”你也别忘自己脸上贴金,觉得自己为郁家付出了多少,你扪心自问,你来到郁家这几年,为郁家做的,和从郁家得到的,到底哪个更多一些?你只跟我说自己做了什么,怎么就不跟我提郁家给了你什么?人脉、金钱、名声、地位,这些你都忘了是吗?”

    春溪气势太盛,郁晚竟然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不知该从何反驳,一时之间只觉得无比羞愤。

    春溪接着道:”我不喜欢你妈,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对你也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我爸爸对你妈有感情,把你当家人,我就不干涉了,他开心就好,但是你想要谋取不属于你的东西,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说完春溪没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郁晚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成了个笑话,维持多年的自尊,就这么被郁迟给粉碎了。

    春溪还没走到门口,就遇上了上楼的郁启。

    春溪停下脚步,”爸爸。”

    郁启立即收敛好脸上的怅然,露出一个柔和的笑,说:”怎么还不睡?我以为你今天很累了。”

    春溪说:”时间还早,睡不着。”

    ”睡不着啊,”郁启说,”那和爸爸聊聊吧。”

    春溪默了一瞬,点头说:”好。”

    郁启带她去了顶楼,上去之后,春溪讶异地发现,原先的花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和曾经一模一样的泳池。

    距离上次也没过多久,想要完成这项工程,想必费了不少功夫。

    在她怔愣的时候,郁启笑了一下,有些愧疚地说:”上次是爸爸不好,让你难过了。”

    春溪和他在一边的长椅上坐下,摇头说:”没有。”

    郁启叹气:”怎么会没有?爸爸都知道,上次的确是忽视了你。”

    春溪没说话。

    ”但是迟迟啊,你不要误会爸爸,没有谁能取代你,你是你,晚晚是晚晚,我从没将你们混为一谈。这些年是我疏忽了,让晚晚无意间侵占了你的地方,但是你在家里的位置,爸爸一直都有为你保留,谁都不能占据。”

    ”今天我在宴会上做的决定,不是突发奇想为补偿你,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当初你还在家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决定,后来??你不在了,我也没改变过主意,想着将来以你的名义,将那些本该属于你的东西都捐出去。不过现在你回来了,当然都给你。那是爸爸用很多年的时间,为你奋斗来的礼物,不会给别人。”

    春溪张了张嘴,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

    她回到房间,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付时游正对着电脑处理公务,她一进门,他就将电脑给合上了。

    见她情绪有些低落,他伸手,让她过去,将人搂在怀中,”怎么了?”

    春溪抱着他的腰,脑袋埋在他怀里,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眼睛红红地说:”我误会爸爸了??”

    付时游一笑,低头将她脑袋抬起来,说:”那不是很好吗?他一直记得你,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春溪连连点头,低落过后,她后知后觉地开心起来,多日以来沉闷的情绪都逐渐飞扬起来。

    付时游感受到她的状态,微微一笑,低头亲吻了她一下,说:”好了,睡觉了,不困?”

    ??

    第二天的早餐桌上,众人的情绪呈两极分化。

    春溪因为和郁启说开了,解开了心结,脸上笑容多了起来,和郁启相处时渐渐找回来当初的状态,郁启因此开心得眼角都笑出了细纹。

    见春溪心情好,付时游心情自然也不坏。

    但是雷蕾母女就不同了。

    雷蕾神色有些憔悴,脸上一向自然的笑容都显得有些勉强,对着面前的早餐,好半晌没吃一口,有些食不知味的模样。

    而郁晚开始的时候都不下楼来,是郁启让佣人是叫了两次,才将人叫下来了。

    郁晚脸色比雷蕾还要差,一副一晚上没休息的样子,在饭桌上频频走神,不小心将筷子拿掉就算了,郁启和她说话,叫了两遍她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

    后来面前的早餐没碰上一口,她就提前离席了,走出餐厅的时候眼眶微微泛红。

    渊渊见此情景,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下意识想要去追郁晚,付时游却不动声色将他扣住,道:”渊渊,你妈妈早餐吃不完,不能浪费食物,你帮她分担一点吧?当然,爸爸也吃,我们一人一半。”

    渊渊的注意力立即就被转移了,扭头见春溪面前的东西的确还剩大半,他拧起小眉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严肃道:”挑食不好,是个坏习惯。”

    他人虽小,观察力却很强,在付家待了半个月,每天和春溪一起吃饭,已经清楚春溪不喜欢吃什么了,此时一看春溪面前的东西,就了然。

    春溪有些尴尬地笑笑,说:”不是挑食,是吃不下了??”

    她悄悄瞪了付时游一眼,找别的理由不行吗?怎么非要拉她下水?这下好了,在儿子面前的形象都要毁了。

    付时游眼中闪过笑意,将她面前没动过的碟子拉过来,给渊渊分了一半。

    ??

    春溪他们是决定宴会过后待两天就走的,但是要离开的那天,却遇上了情况。

    郁启接了个电话,然后笑容收敛了不少,他神色有些复杂,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对春溪说道:”迟迟,你妈妈回来了。”

    妈妈?

    春溪着实愣了好一会儿。

    她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郁启和人离婚这么多年,好像都没有来往过,春溪对生母的信息知之甚少,她甚至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够见到她。

    之前在魏家的时候,魏延认出她身份之后,似乎就和她提过一句,说她妈妈回来了,非常想念她。

    将春溪单独叫到一边,郁启道:”我和你妈妈以前感情也很好,但是结婚太过仓促,婚后才发现有些不合适,相处中时常有摩擦,无奈之下只能选择离婚,但她对我有些误会,离开的时候和我大吵了一架,说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也希望我和她再也不会有交集。她性子犟,说到做到,离婚后就远走国外,这么多年,竟然真的没回来过。”

    ”不过她是很关系你的,总是有意无意地打听你的消息,我每一年,都会给她发你的生日照片,还有你一年里遇上的什么事。所以她虽然不在你身边,却也算是陪着你长大了。”

    春溪怔住,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些隐情。

    ”那爸爸??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郁启无奈道:”她觉得自己没能陪着你长大,不配当一个母亲,她心里愧疚,就跟我说不希望你知道她的存在,不然肯定会很难过,所以我才??”

    ”后来你出事,她就再也坐不住了,急匆匆赶回国,那段很煎熬的时间里,痛苦的不止我一个,她的状态比我好不了多少。有次喝醉了,哭着跟我说,很后悔,那么多年,都没能见你一面,给你一个拥抱,听你喊她一声妈妈。”

    ”你回来的消息我跟她说了,其实已经有一阵了,不过她现在才回来,恐怕是在做一些准备,我听到消息说,她将自己的公司重心都从国外转移到了国内,恐怕以后都要在国内扎根了。还有,心理准备恐怕也需要一些时间,她现在肯定很高兴。”

    最后才问春溪:”你要去见她吗?”

    ”--去的。”春溪说。

    她哪能不去,虽然没见过面,但是她从魏延和郁启口中,已经知道她的妈妈是很爱她的。

    春溪忽然有些紧张,她想或许她也需要时间做一下心理准备。

    春溪同意后,郁启就打了个电话过去,商议了具体的时间地点。

    时间就在当天下午,地点在离市中心最大的一家饭店。

    春溪在车上的时候就有些坐立不安,付时游看得好笑,握着她手安慰了不止一次,可是都没什么用。

    车子停下,春溪做了个深呼吸,才从车上下来。

    本来付时游是要抱渊渊下车的,但是春溪太过紧张,竟然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抢先一步就将渊渊给抱下来了。

    渊渊都对付时游伸出了手,突然被她抱走,还懵了一瞬。

    付时游无奈一笑,上前牵着她手,道:”走吧,进去。”

    春溪迟疑了下,点头。

    这次见面,除了郁启之外,雷蕾和郁晚也跟来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她们跟来不合适,之前郁启也委婉地说了两句,但是雷蕾听不懂似的,硬是拉着郁晚一起来了。

    她们心里在想什么,春溪并不在乎,她这会儿一颗心全被即将见到的人给占满了。

    走进饭店后,立即就有服务生殷勤地上前领路,还和他们说:”那位女士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已经先到了?

    春溪闻言更是紧张。

    走到包间,服务生开门,春溪走在最前面,猝不及防就和里面坐着的女人对上了视线。

    蔚蓝也已经四十多了,可是她保养得好,看起来才三十多的模样。

    她很有气质,不像付母那样强势,也不像雷蕾那样温和,介于两者之间。

    春溪第一眼,就觉得很喜欢--她都不知道自己单纯是喜欢这种气质,还是因为这是她的母亲。

    蔚蓝一下子站起来,快步走过来,”迟迟?”

    她脸上的温柔是那样的自然,下意识就想要伸手触碰春溪,却又顾忌什么似的,手都到了半路,又急忙收回去了。

    ”来了啊,快进来坐吧。”

    春溪略有些不自在,那声”妈”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走过去坐下,低头的一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其他人也纷纷进来,和蔚蓝打了招呼。

    蔚蓝对郁启点点头,没分给雷蕾和郁晚多少眼神,她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付时游和渊渊身上。

    看得出来她对付时游很满意,说话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付时游的态度也亲近,开口就喊了一声”妈”,倒是比春溪自然了许多。

    春溪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付时游忍笑,坐到她身边去。

    蔚蓝似乎很想和渊渊亲近,但是渊渊对她并不熟悉,并不是很愿意让她靠近。

    蔚蓝也不急,只弯腰温柔地摸了摸渊渊的小脑袋,没有做多余的事。

    ”渊渊,这是外婆。”春溪说。

    渊渊看了眼蔚蓝,又看看春溪,最后看向郁启和雷蕾,有些茫然。

    他一直都是喊的雷蕾外婆,并不认识蔚蓝,这声”外婆”自然也喊不出口。

    郁启温声道:”就是外婆,你妈妈的妈妈,渊渊,跟外婆打个招呼。”

    至于雷蕾,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处境却是有些尴尬。

    她不甘心和郁启一样劝渊渊叫蔚蓝外婆,可是又不能说不能喊,只能闭口不言。

    在郁启和付时游的劝导下,渊渊最终还是小声地喊了一声外婆,蔚蓝立即又笑了起来。

    她开心地应了一声:”哎!渊渊真有礼貌!”

    渊渊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刚刚可不怎么有礼貌。

    蔚蓝一直有意无意地观察着春溪,开始吃饭之后,她就不断地给春溪夹菜--都是春溪之前动过的。

    她缺失了春溪的人生许多年,对女儿的了解少得可怜,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猜测她的喜好。

    春溪看在眼里,眼眶微微有些酸涩。

    她很小的时候,总是问郁启,她为什么没有妈妈,她妈妈去哪里了。

    那时候总是因此失落,想着她妈妈什么时候会回到她的身边。

    但是后来稍稍长大一些,懂事了,就不会问郁启那种问题了。

    再成熟一些,就不是那么在乎了,直到遇见良蕴,从良蕴身上得到母亲的关怀,她才又想起,她那个从没出现在她面前过的妈妈。

    她以为自己不在乎了,可是现在蔚蓝出现,她才发现,她一直都是很在意的。

    她一直在期待、一直在等待。

    蔚蓝只顾着春溪,自己几乎没怎么动筷子,春溪见了,就反过来给她夹菜。

    蔚蓝愣了一瞬,然后眼眶瞬间就湿了。

    见她反应这样大,春溪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开心。

    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别扭,但是过了一会儿,就觉得这样的关心很自然了。

    两人说起话来,也没了刚刚开始时候的生硬。

    春溪甚至觉得,她的妈妈从来没有离开过,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春溪却觉得时间是那样的短暂,她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呢。

    ”等会儿没什么事吧?妈带你去玩吧,迟迟想去什么地方?或者你要不要去我公司看看?我公司总部搬到国内来了,就在c市,从这里过去要不了多久。”蔚蓝说。

    春溪看出她眼底暗藏的不舍和期待,点头说:”好。”

    顿了顿,她终于喊出了那个一直在嘴边盘桓的称呼:”??妈。”

    蔚蓝一愣,接着笑容灿烂得不得了,忙应了一声:”哎!”

    那模样,看起来竟然有些幼稚。

    母女俩牵着手,一起往饭店外走,俨然将其他人给忘了。

    直到到了外面,雷蕾挽着郁启的手过来打招呼,说:”我们要先走了,蔚总,有时间再聚。”

    蔚蓝脸上的笑容立即变得疏离而公式化,淡淡点头,说了两句客套话。

    郁启倒是有些不放心,叮嘱了春溪两句,又对蔚蓝说:”时间也不早了,晚上务必送她回家。”

    蔚蓝道:”这些事用得着你交代吗?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知道上心?好了说完了就赶紧走吧。”

    她有些嫌弃地挥手。

    郁启似乎还想要说。蔚蓝抢先一步道:”再说还有女婿呢,我又不是只带迟迟一个人过去,时游和渊渊我也要一起带走啊,有女婿在还能照顾不好迟迟?”

    郁启语塞,叹了口气,带着雷蕾和郁晚先行离开。

    蔚蓝看着那三人背影,突然冷嗤了一声,小声对春溪道:”你说她为什么要跟来?这是怕我勾搭她男人呢,也不想想,我扔掉了的东西,哪还有捡回来的道理?也只有她当块宝。”

    春溪:”??”这是在嫌弃她爸爸吧?她附和不好反驳也不好,只能沉默了。

    好在蔚蓝也没再继续,只是带着她往车上走的时候,轻声和她说:”放心,你该得的东西,都会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你爸爸要是犯糊涂,我第一个不答应。”

    蔚蓝其实是有些嫌弃郁家的家产的,因为那是郁启的,但是她讨厌光讨厌,那都是她女儿该得的啊,哪能让给别人?

    春溪有些无奈道:”爸爸已经提前立下遗嘱,要将所有东西都留给我了。”

    ”那算他现在还有点良心。”蔚蓝说道,又和她说:”以后我的产业也都是你的,你要是不喜欢打理公司,就什么都不用做,我提前给你培养了几个可靠的经理人,到时候都交给他们就好了??或者你让时游帮你也可以。”

    说着上了车,有渊渊在,再说这些就不好了,蔚蓝就停止了话题。

    其实蔚蓝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让春溪去看她的公司,她只是想找机会多和春溪相处。因此带着春溪三人去公司逛了一圈之后,她没让他们回郁家,看了眼天色,顺理成章就说:”天都快黑了,你们也别回去了,去我那边吧。”

    春溪没意见,一下午的相处之后,她和蔚蓝之间相处已经很自然了,她迫不及待想要多了解自己的妈妈一些,因此很乐意继续和她待在一起。

    付时游自然也没有意见,他主要以春溪的意愿为主。

    于是春溪和付时游带着渊渊,一起和蔚蓝回去了。

    郁启在家总也等不到人回来,就猜到多半是被蔚蓝给留住了。

    就知道她不会守信用。

    他无奈地对佣人道:”不用等了,都去休息吧。”

    ??

    春溪他们是第二天下午才回来的,倒不是和蔚蓝相处够了,而是婚礼的前期准备已经差不多了,她和付时游两个主角却回去亲自把关。

    两人要办婚礼的事,自然也告知了蔚蓝。蔚蓝早将两人间的纠葛都调查清楚了,知道付时游对春溪的真心,所以对于两人结婚的事,她并不像郁启那样带着抵触。甚至因为补偿心理,她总是想着,女儿开心和幸福最重要,她做什么她都会支持。

    甚至还想要和春溪他们一起回去,帮忙一起准备婚礼,只是公司刚转移到国内,事情很多,根本脱不开身。

    在郁家又待了一天,春溪他们就离开了,仍旧带着渊渊一起。

    郁启去送机回来,在路上接到蔚蓝的电话,约他见面。

    猜到说的可能是女儿的事,他让雷蕾和郁晚先回家。自己独自去赴约。

    两人见面后,蔚蓝一句废话都不说,一开口就单刀直入:”你那个老婆就算了,那个便宜女儿,你还打算继续让她待在跟前?”

    郁启皱了皱眉,”晚晚她??”

    ”郁启,你也别和我说什么几年感情、她也是你女儿这种理由,我不想听。在我看来,郁家小姐就该只有一个,那就是迟迟,别什么人都能顶着这个名头!我虽然了解得不多,但是之前打听过一些,那天一起吃饭,也看出来些端倪。你把人当孝顺女儿,可你眼睛还没瞎吧?看到她对迟迟的排斥了吧?”

    蔚蓝一声冷笑,”也不知道哪来的脸,迟迟才是郁家女儿,她哪来的资格排斥迟迟?既然看不惯,那滚出郁家不就好了?看不惯又不走,她是想做什么?难道逼迟迟走不成?”

    她说起来就觉得很气,”还有渊渊,那是迟迟的儿子!我的外孙!渊渊叫那个女人外婆我可以不介意,毕竟他年纪小还不懂事,之前也没见过我。但是现在迟迟都回家了,你还让他和那个郁晚接触是怎么回事?那么短暂的相处,我都看出来郁晚在故意影响渊渊和迟迟的感情,你难道看不出来?她想要儿子就自己去生一个啊,抢别人的算怎么回事?!”

    ”郁启,我今天不是来和你发牢骚的,我就问你,你打算怎么做?让那个郁晚继续留在郁家?你应该也发现了,迟迟和你不如以前亲近了吧?别找几年分别这种理由,我和她还二十几年没见过面呢,可她现在都能对着我撒娇!她为什么对你那种态度?不就是因为郁家那个让她难受的环境吗?你要是再不作为,你说迟迟会多久回郁家看你一次?一个月一次?还是半年一次?还是你出事了再过来?”

    她冷声道:”你今天就给我一个答案,要是你非要为了那个便宜女儿,逼得自己的亲生女儿和自己离心,那我不说什么,只是以后,迟迟想回家,我就让她回我这里了,不会再让她去你那边!”

    蔚蓝的话,一句一句砸在郁启脑袋上,他一开始还想为郁晚说两句好话,但到后来,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知道蔚蓝说的都是症结所在,她猜想的情况,也有理有据不是胡说。

    沉默半晌,他无声叹了口气,说:”这个问题,我会解决的。”

    到底当年是枕边人,蔚蓝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听他这样回答,她就知道了他会怎么做,这才满意了。

    郁启在晚饭时间才回到家,雷蕾和郁晚都坐在饭桌上等他,他将外套交给佣人,走过去坐下。

    他有些心不在焉,雷蕾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郁晚总是垂着眼,神色有些沉郁。

    三人之间的氛围,第一次如此怪异。

    饭吃到一半,郁启忽然说:”晚晚,你以后少和渊渊接触,这样更有利于他更快地融入新家庭。”

    郁晚想也不想,张口就道:”凭什么?!”

    她情绪有些激动,声音有些大,顿时饭桌上另外两人都看向她。

    郁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太过强烈了。

    她缓缓地做了个深呼吸,稍稍平复了下情绪。

    或许是郁启的语气和以往一样温和,给了她错觉,她有些不甘心道:”爸爸,我才是照顾渊渊长大的人!她那么多年不管渊渊--”

    ”照顾渊渊长大的是保姆,以及我。”郁启盯着她的眼睛,打断她,”你只是陪伴他玩耍。”

    郁晚脸色阵青阵白,几度想要说什么,嘴唇翕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郁启压下心头的失望,也不解释什么了,只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想去国外深造吗?我看现在就是个好时候,准备一下,半个月后出发吧。”

    郁晚瞪大了眼睛,筷子啪嗒一下就掉了。

    雷蕾也一脸错愕,”阿启--”

    郁启站起身,”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

    头也不回地离开。

    走到餐厅门口,又停了下脚步,对雷蕾说:”之后我要抽出时间去参加迟迟的婚礼,你一个人待在家没事做也是无聊,之前你不是说想去旅游吗?可以和朋友约一下了。”

    这意思,是不打算让她去参加婚礼了。

    雷蕾脸色一阵变换,盯着他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许久没有收回视线。

    从郁迟回来后,一切就都在失控,到现在,已经没法挽回了。

    雷蕾颓然地垮下了肩膀。

    旅游??之前他答应过,两个人一起去的。

    ??

    婚礼的那天,蔚蓝亲自参与了春溪的造型打扮。

    付母也懂一些。两个女人一早上就围着春溪,时不时出个主意,两人交流的样子,竟然意外的和谐。

    春溪之前还担心,蔚蓝和付母会相处不来呢,却没想到两人竟然有要发展成中年闺蜜的趋势。

    化妆间门打开的时候,春溪往外面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郁启和向坤一起走过,向坤的冰山脸上罕见地带了笑,两人似乎聊得很愉快的样子。

    等造型好不容易弄好,已经过去许久了。

    春溪昨晚紧张得睡不着,早上又起得太早,这会儿困得不行。

    蔚蓝见了,有些好笑。

    付母也说:”你和时游也不是第一回了,怎么还这样紧张?”

    春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是不是第一回了,但是这次和上次是不一样的。

    这次,才是两人共同期待的婚礼。

    ”时间还早,这会儿不用去教堂那边,你先眯会儿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叫你。”蔚蓝有些心疼地说道。

    春溪点点头。

    她也不敢上床,怕把发型弄乱了,就在沙发上靠着。

    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她醒了下睡意,对着镜子检查了下妆容,见没有乱,才走出去。

    出了门没走两步,就撞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春溪立即笑起来,”哥。”

    魏沉走近,看着她开心的模样,少见的也露出了笑,说:”紧张?”

    春溪深吸了口气,说:”不紧张!”

    魏沉失笑。揶揄她:”你这样还叫不紧张?”

    ”哥!”春溪小小地瞪了他一眼。

    魏沉却笑得更开心了。

    他几乎没这样笑过。

    春溪一怔,然后也跟着开心地笑起来,两个人看着傻兮兮的。

    戴诺从一边走过来,看见这诡异的一幕,脚步下意识一顿。

    春溪已经看见了他,扬起嘴角和他打招呼,”戴诺。”

    戴诺微微一笑,走近了,认真地看了眼春溪,看着她身上的婚纱,他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怅然,然后真挚地说道:”祝你幸福。”

    很普通也很简单的一句话,春溪听了却很高兴,可能是因为戴诺的语气太过真诚,和别人带着敷衍和客套的不一样。

    她点头,也认真地说:”我会的。”

    戴诺释然一笑,对魏沉说:”三少,那边魏先生找你。”

    一提魏延,魏沉的笑容就慢慢收敛了起来。

    他对春溪说:”我先过去了。”

    春溪点头,正想说些什么,魏沉就跟她说:”放心,我有分寸,知道该怎么做。”

    春溪还是有些担忧,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说:”哥,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这段时间,魏家并不平静,很多人都知道,魏延那个很多年没有消息的天才儿子回来了,魏延想尽办法想让人回家,但是魏沉对他,却好像没有一丝情分了。

    春溪两天前刚见过魏延一次,对方看起来像是突然之间老了十岁不止,也没了以往运筹帷幄的感觉,露出的笑容都带着苦涩。

    春溪已经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了,她设身处境地想了一下,爸爸要是为了别人放弃她,让她差点死掉,那她或许也会再也不回家。

    只是这是魏沉自己的事,他想怎么选择,都要看他自己,旁人也不好插手。

    春溪只希望,他以后能过得开心一些。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蔚蓝和付母带着渊渊过来了,说:”可以去教堂那边了。”

    关于婚礼要怎么办,付时游给了春溪很多备选方案,最终她选择了教堂婚礼,倒不是不喜欢浪漫,只是这是她曾经的一个执念。

    以前俞涉江问起她对婚礼的设想,她天马行空说了许多,但是她一直没告诉他,她最喜欢的,还是教堂。

    至于为什么喜欢,是很小的时候的事了,已经忘了原因。

    只是如今,她终于可以如愿以偿。

    不是和曾经她以为的、会一辈子在一起的俞涉江,而是和悄悄爱了她许多年、余生也会更爱她的付时游。

    郁启带着春溪往前走的时候,春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头往外看了一眼。

    她的婚礼,俞涉江没有来。

    但是在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只是和如今比起来,显得要更稚嫩一些。

    他对她温柔地笑,对她伸出手,似乎在叫她:”迟迟,过来。”

    那目光中饱含宠溺,日光正好,将他白衬衫照得像是在发光。

    她前进的脚步并没有停顿,他手心最终也没有等到那只稍小一些的手,少年的面容渐渐地就淡了,然后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春溪想,或许曾经牵着她到处跑、背着她回家、纵容她赖皮的那个少年,早在那个夏天,就已经死了。

    她抬眸,前方付时游正对着她笑,她的手被郁启交到他掌心,肌肤相触、温度传递的那一瞬间,春溪眼中只剩下付时游一个人。

    她看着他已经成熟的样貌,不期然地,想起了五年前的初见。

    她认错了人,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往楼上跑,无意间一回头,正对上他带笑的眼。

    交换戒指,春溪抬头,看到他眼中的爱意,笑了起来。

    她的少年,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