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青羽捡起更多石头，有大有小，一个个扔进去，“这是太阳，这是猎户座，这是黑洞……所有的物质、能量，就像这些石子一般落入泥潭，而我们的宇宙空间因为这些物质和能量而弯曲变形，如同石落泥潭，被炸开一个个深坑。物质与空间是相辅相成的，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所述的便是物质如何扭曲时空。”
池晚凌点点头，那齐肩的头发在肩膀上来回扫动，犹如风吹窗帘，摇曳出妩媚。
“天文学家、宇宙学家得到了物质组成成分和比例后，借助爱因斯坦的公式便能推算出宇宙膨胀的系数，即哈勃常数。这个常数告诉我们宇宙正以每秒67到69公里的速度膨胀。好比你看到的泥潭，因为石头越来越多，泥水会往周边漫出。”
“那么——你研究了什么？”
“以上这些都是别人的研究，还没到我的研究部分。在讲我的研究之前，我还得继续赘述一些。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池晚凌点头聆听。
“我们把刚才讲述的内容分为三部分：背景辐射——物质组分——宇宙膨胀。而我的研究便在第一二部分之间。前人是如何从背景辐射得出物质组分的呢？靠的是一种叫球谐函数的数学模型，它将背景辐射的全天图分解至球谐函数，将傅里叶变换投射于球状模型上。球上有经纬网，对应天空上测量到的不同区域里的波动，然后通过计算机模拟出最佳物质组成比例：4.9%的常态物质、0.01%的光子、0.1%的中微子、26.3%的暗物质、68.7%的暗能量。”
池晚凌没有听明白这段叙述，但也大概能意会到一些。
“接着，我的研究才刚刚登场。以上这种模拟是近似值，虽然与天文观测数据高度吻合，但依然不是最终解。我从这种测量方式上发现了误差点，背景辐射的物质模拟需完全扣除前景的所有星体，也就是那些石头。而天文观测数据则包含星体。其中的出入必然与被排除掉的星体有关。”
“也就是说，球谐——函数是吧，它算出来的是泥潭被清理掉石头后的数据，而天文学观测到的是眼前我们所见的石头泥潭？”
“是的，我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把石头放回泥潭里，再用球谐函数算一遍，得出更精细的宇宙物质组分，直至推算出更精细的膨胀系数。”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在《Science》发表！”
“是的！”
两人笑起来，路人听不懂其中有何笑料，那是只属于知识分子的小资趣味。
池晚凌感叹，“所以任何研究都需要借助前人的肩膀，每一次研究都是在这上面添上一笔，看似简单的一笔，却往前推进了一步。”
“确实，但目前的研究还只停留于理论层面，这次上太空城，有了空间站釜形超大射电望远镜，想必就能执行验证了，并将宇宙膨胀的系数细化几个数量级。这个过程听来简单，过程却是无比漫长而寂寞的。科研如同二万五千里长征，每一步都是艰辛。”
“寂寞——”
池晚凌低下头，表情隐藏在阴影里，那表情下面有猜不透的思绪，似乎看不到卷曲的叶子下面是露珠还是毛虫。
当池晚凌抬起头，已经过了半刻钟，然后带出嘴角的笑意，眼睛依然眯成线，大方地说：“你什么时候上太空城，我送你——送你——”，她结巴了，然后又补上一句，“——送你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