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查看了这个视频播放列表下方的当天监控录像，有个人在视频结束后5秒钟左右起身，显得很突兀，尽管表情看不清，但脚步急促，往第三个疏散通道而去。
“这人看完恐怖视频后尿急吗？”
彻明调取另一个角度的视频，刚才那个男人迎面而来，脸如石灰般煞白，眼睛应该是愤怒而湿润的，又或者不是。
主脑对人脸的监控有高达九万个动态测量靶点，各部位的树丛数据通过卷轴神经元输送，按训练出来的模式进行匹配，得知此人的表情含义。
“估计是被视频吓傻了！”
“不对劲，你看，主脑在这个人的画面上贴了标签——单青羽——是这个人的名字。主脑在追踪他，按照常理，他是被特别监控的对象。”
“有事情要发生？”
“大概是吧！”
主脑可以从三千万种演算中筛选出权重最大的可能目的，人的想法和意图通过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会被主脑描绘和揣测，准确率逼近真实情况三个数量级，因此单青羽的行动全在主脑的掌控之下。
彻明说：“看看时间线，他走到了——不对，主脑其实早在他进入通道后三秒内就算出了他即将去往的目的地，它预判出这个男人的行径，地点是名人堂。”
彻明熟练地操作着，他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对旧式操作台了如指掌。名人堂的监控画面显示，单青羽在没有任何阻拦的情况下冲进了名人堂，对着正中央的水晶头像狠狠用拳头击打。从监控视频中可见，头像代表的人物是高成院士。单青羽的拳头鲜血直流。
埋藏在另一个角落的视频则显示，他的表情极为痛苦，也许心里的痛成百上千倍于手上的痛，他没有捂住流血不止的手背，而是直接搬起那实心的水晶头像，往地上一摔。头像被搬起之时，警报声在7:34响起，画面听不到单青羽的啼哭，但嘴形夸张，面部扭捏。
紧接着，他跪下来，眼泪应该与那破碎的水晶混在一起，因为灯光下明显可见一滩水迹。
“很诡异，这人看完视频后就发疯了？中了邪？”
“看来是吧，不清楚，后面还有警卫正在赶来查看情况。”
原夏眼尖，她看到昏暗的陈列室里有一个人露出半张冷漠的脸，而那时单青羽已经被机械警卫押解着，带离现场，“那个人的标签显示他叫维刚，一看就不是好人。”
彻明回到观影会现场，把时间轴拨到单青羽站立时的那一刻，然后开启音频。
——哥哥——哥哥——我是单妮，你还在吗？
彻明说：“就是这里，他看到了屏幕中的女子喊出‘哥哥’二字之后，行为才变得如此怪异。难道，他是那女子的哥哥？嗯，虽然年纪上落差很大！”
彻明转而进入隔壁房间，凭借记忆，这里应该有一颗VR球。原夏厌恶地用枪口铲着横七竖八的障碍物，总算来到了那个不算宽敞的房间，VR球几乎占据了70%的空间。
“你来这里干什么，该不是想把整个VR球偷走吧？”
“这种老式投影屏在二手市场卖得很火，只是航行运费不划算。”
“那就赶紧离开，狭窄的地方容易遭到袭击。”原夏撒了几个球珠在冷僻处。
“我进去看看还能不能启动。”
“什么？”没等原夏阻拦，彻明已经把头套进VR球底部的孔洞里了，但没有进去，缩回来的脸失去了血色，甚至是一片青紫。彻明冲到一旁做出呕吐状。
原夏说：“你可不能把呕吐物弄到太空服里啊。”
彻明指着VR球，呛着说：“里面很恶心，漂浮着两个干尸，而且缠绕在一起。”
原夏鄙夷地笑着，把枪架在肩膀上，“说你别那么好奇，你不听。估计在他们死之前，正在缠绵，VR球又叫蜜月之笼。”
“倒不是因为这个才恶心，他们的死让我想起视频里被搅拌脑浆的那两个人。”
“谁知道他们怎么死的！”
“但绝对不是因为遭受一次性攻击而死，他们死得很安逸，仿佛是逐渐闷死的，或则，嗯——温水煮青蛙！”
“刚进来的时候，我还看到上吊而死的人，充满着不详的预兆。”
“赶紧捞点儿反物质，马上离开。”
他们沿路飘去，依然看到很多不明死因的尸体，漂浮在通道时往往如同朽败的木头一般，看似结实，轻轻一推就拦腰折断。空中显然还充满氧气，但两位“盗墓者”不敢打开太空头罩，这里必定弥漫着致命病毒和细菌。
“可能是一种高度传染性的生化攻击。”
“谁知道！”
按照图纸，他们进入一间宽敞的区域，地板中央有条贯通上下的变电柱，表明大功率能源的传输中枢便在附近。沿着中央变电柱顺藤摸瓜，容易找到反物质能源调度室，进而找到能量模块。
他们没有走错，只是这个地带似乎又与图纸上标明的情况不同，整个空间被犹如古罗马斗兽场的阶梯座椅围绕着，他们漂浮过去，才看到那根本不是座椅，而是一箱箱冬眠舱。还通体闪着玫瑰般的红光，整片区域闪烁时，星日朗朗。
“看来能源还在持续输出，维续这些冬眠者需要源源不断的物质。”
“问题在于，这些箱子里的人并非冬眠。”彻明让原夏看那些人的头顶，有一根东西贯穿进去，“这是意识上传的BNT硬连接线，口径很大，十多年前的大概就是这样。这种线在二手市场已经形同废品。”
“他们在上传意识？”
“集体——上传意识。”
“我听安控基地的旷工说过，蒲公英飞船原来实行的是共享制度，但人与人的大脑却相互独立，不共享。”
“现在看来，人脑也实现了共享。”
“这些活死人和外面那些死人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飞船遭逢了什么磨难。”
彻明哼了一些鼻息，但声音是朦胧的，“你也对此感兴趣了？”
原夏说：“只是为了保命而已，我之前参加过矿地救援，知道好奇害死猫。”
“但你还真要好奇一次了，”侧面把目光指向不远处的一排冬眠舱，原夏这才看到，在抖抖红光中，有一处白点，冬眠舱是开的，纺纤玻璃高高挂起。
他们使用后背的推进器悬飞到那里，启动时发出燃烧的噪音。原夏把球珠扔得很高，直接黏在天花板上。
开启的冬眠舱里没有人，只留下脑机接口，上面的悬浊液已经凝固很久，可能有数年。一阵不安的气氛从四周升起，两人的太空服收紧，以此带来被包裹的安全感。
“有一条‘狼狗’出逃了，可能会把我们咬残！”
“看这里啦——”
他们看到冬眠舱上的铭牌写着“单青羽”三个字，还配有一段英文。
“他不一定还活着，也许是外面干尸中的一个。”
“霍，也许是你看到的那个黑影，给我看看你的太空服都拍摄到了什么？”
原夏把头戴设备上拍摄的影像传送到彻明的观察面板上，那个黑影闪现的速度很快，在第3秒的画面中，侧脸正好被原夏的激光炮照亮，计算机找到了其中可以辨别五官的一张截图，但依然非常模糊。
“你觉得呢？”
“不知道是不是单青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