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有案子,他便狠狠赚上一笔,最离谱的是,结案后死者家属若想取回自家亲人的尸身还得支付县衙搬运存放费,数目不小。因此有些平民百姓也只好任由自己亲人的尸骨放在义庄腐败,然后丢弃到乱葬岗。前任县令甚至都没准备过一口棺材。可想而知是个什么鬼地方。
白景迟上任之后命人彻底清理过一次,将一些已经结案的尸身发还给了城中百姓。江月篱为挽回民心,甚至还自掏腰包命人一一打造了棺材。不过去过那里一次之后,她便真不愿再去了。
遂看了看唐晟,略微抽了抽嘴角问:“你……去过义庄?”
唐晟颔首道:“嗯。”
这也太折煞他了吧?堂堂唐家军少帅,平素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唐大公子,贵妃的亲侄儿,居然纡尊降贵,亲自到义庄查看死者遗骨?
江月篱替他难受说:“其实你不用这样。这本是暮升的事,我帮他只是因为……”
这种事本应由县令指派仵作前往验尸,怪只怪前任仵作也不是个干净之人,早已伏法。因此眼下才会……
唐晟看着她问:“因为什么?”
江月篱不知如何说,其实原因说起来也简单,却也不简单。除了帮白景迟减轻一下身上的重担,早日做出些成绩,早日高升,为他以后的仕途铺路,更多的却是想挽回民心。不管怎么说,她始终姓江,即便心中为父王的事有所不平,也不可否认这点。社稷江山始终是她江家的,丢失民心这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她对不起谁,也不能对不起江家列祖列宗。
等不到她的答案,唐晟依旧道:“我愿意。”
江月篱无话可说,况且他不去都去了,再说什么也是白搭。遂理了理思绪问:“你查到什么?”
唐晟从左手边取过一张纸,递给她,意思很明显,这是要她自己看。
江月篱接过扫了一眼,没好气地笑了笑,问:“你宁愿写也不愿与我多说一句?让你开金口就这么难?”
果真与过去没什么两样。也罢!自己看就自己看。
唐晟却说:“不是。”
江月篱懒得与他计较,拿着那张纸,一边看,一边说:“算了。横竖你都是这幅德行。我已经习惯了。”
正看着他写的东西,忽又听见他问:“你不喜欢?”
江月篱随口说:“没有。”
却不曾想他突然似有似无地说了一句:“我试试改。”
江月篱微愣,拿着那张纸,却不敢转头去看他当下的神情。害怕这一眼又如二人初相见时一般,一误好些年。
江月篱看完唐晟所写的东西,才明白自己冤枉他了。他不是不愿意说,只是记录得已十分详尽,应该是他去义庄时,担心有所遗漏,一笔一笔写下来的,若要口述,的确比较复杂,就他说话那三言两语的性子,还不如她自己直接看来得快,来得明了。
放下那张纸,江月篱若有所思,问:“莫非你怀疑死者并非钟伟?可你是如何知道他的牙是在死后被人取下?”
唐晟言简意赅道:“假牙会留下镶嵌痕迹。他没有。”
江月篱点头,大致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凡装过假牙之人,必会留下相应的痕迹,因此又问:“你说死者额前曾受过伤?我之前也命白羽前去查看过,他回来却并没提起这处伤势。”
不过,说完,江月篱看了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白羽一眼,他今儿倒是规矩得很,见到唐晟竟然连哼都没哼,像个闷蛋似的。这家伙做事素来不太精细,想来必定是当时遗漏了,或者以为不重要便没提起。
白羽见她神情,想替自己辩驳,却动动嘴,没出声。
唐晟看了二人一眼,说:“过于细微,不能怪他。我也看了许久。”
江月篱没想到他会替白羽说话,有些意外,笑了笑,又问起案子说:“我记得死者的致命伤是在头顶位置,被类似铁锤的重物多次击打致死。前额有伤能说明什么?难不成他被人打了两次?”
唐晟道:“正是。前额乃钟续所为。”
江月篱仔细回忆了一下,却始终想不起自己遗漏了什么。当时她也是挑案子办,毕竟都是些陈年旧案,自然是以容易查的入手,办一件少一件,也想尽快替白景迟挣些政绩,这案子死者与凶手都已失踪,要查比较难,因此放到了一边。遂翻开案件卷宗,细细查找,忽的眼前一亮,顿时豁然开朗,说:“我倒是将钟续自己的供词给忘了。”
这份供词是钟续认尸之后留下的,说的是他认定凶手的依据。他在供词里称,他兄长钟伟失踪的那一晚,原本是他与冯良才因琐事发生了争执,继而动手。两人在街上扭打了一阵子,钟续气极,操起路边的一块砖头便打在了冯良才的额头上。冯良才当场便倒了下去,钟续以为自己杀了人,也没查看便匆匆跑回家,去求兄长钟伟帮忙善后。可钟伟将他狠狠骂了一顿之后,出门便没回来。钟续在家战战兢兢等了几日,既没兄长的消息,也没听说冯良才死了,两个人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他这才感觉事情不对,跑到县衙报案说兄长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