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午时刚过,街上车水马龙,人声喧嚷,晴好日光洒下,却没有几丝暖意。董鄂玖久的画像仍放在桌上,还是那样无忧的笑容。展念凝视画像良久,不过与胤禟分别一日,她竟念得这样频频,是因与玖久纠缠不清的关系,还是因……
她已是莫琴师的徒弟,既做了选择,她与他,当如萍水相逢,坦然遇见,坦然离别。可对着眼前陌生人世,却是这样的不舍和惶然。
“玖久……”展念抚上画中人笑颜,心念一闪间生了疑窦:这位目下无尘,唯慕五皇子的千金小姐,跑去塞外干什么?
手指在画上收紧,按玖久敢作敢为的性子,死前定是有未遂的执念。如果是去见心上人,五皇子却并未随行塞外……初见时,胤祀问她“姑娘是宫里人,怎得到御马场”,展念无言可答,但也许玖久可答。
那时在御马场的唯有胤祀和胤禟。玖久,你要去见谁?
不欲再想,却又无别事可做,正巧听见门外铭远拿腔拿调地说:“小姐,铭远来给您赔罪啦。”
展念闻见烤肉的香气,忙开了门就盘中捡起一串,“一起进来吃啊?”
铭远僵了片刻,“小姐的闺房,铭远不敢进,还是去我那儿吃吧。”
“我师父呢?”
“隔壁呢,刚送了饭去。还剩两碗面,你要哪个?”
盘中两碗,一碗清淡一碗大荤,“这个吧,我可不是吃素的。”
铭远闻言手一抖,“那是,您阿玛是武官,您自然有将门之风。”顿了顿又问:“你和九皇子挺般配啊,为什么要逃婚?”
“逃婚?”展念一口面噎住,“流言已经传得这么走形了吗?”
铭远压低嗓音,“难道九皇子是个色中饿鬼,衣冠禽兽?”
展念气得踢他,“你才是色中饿鬼,衣冠禽兽!我离开,乃是为了看清。”
“这叫我越发糊涂了。”
“当藤蔓依附着一棵树而生的时候,有资格说喜不喜欢吗?这棵树是唯一可依赖的,所以藤蔓自然喜欢,可这喜欢是出于爱呢,还是求生的本能?”展念考虑着措辞,“感情产生的基础是平等,只有我能够平视那个人的时候,我才能看清我对他有情还是无情。”
铭远似懂非懂,“可是,女人和男人,本就是藤蔓和树的关系啊。”
第15章 日夕怀空意
城门外,古道长亭,衰草疏林,马车卷起滚滚烟尘。
京城渐远,展念问莫寻:“我们去哪儿?”
一如既往,莫寻闭目未答。展念只好掀起车帘问铭远:“铭远,你们不会把我拐了吧?”
铭远挥鞭大笑,“拐你?我们这些小民哪儿敢!放宽心,马上就到了。”
展念放下帘子,又和莫寻相对而坐,叹了口气道:“师父,这一路,你没有回我一句话,虽然您是得道高人,不理红尘,也稍微有点……不礼貌吧……”
“跟您在一起,脸皮一定要很厚才行,像铭远那样,”展念被自己逗笑,然而莫寻仍是入定之态,展念无奈地掀帘看秋景,眼前却不自觉浮出莫寻漆黑如墨的眸子,她很想知道那双眸笑时怎样,难过时怎样,哪怕有一丝情绪起伏,会是怎样。
身后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展念慌张回头,“又不舒服了吗?是不是马车太快了?”
“无事。”
“师父,这是你今天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展念又叹了口气,“其实我原本有一堆问题,全被你吓回去了。”
莫寻看着她,仍是不发一言。展念见他没有重新闭目养神,便趁机问道:“比如说,为什么你弹琴时要以屏风相隔呢?”
“残损之躯,愧示于人。”
“哪有残损,这么说自己太过分了,”展念不满莫寻的回答,“但既然身体不好,为何不找个地方定下来修养呢?”
“尚有未了之事。”
展念继续追问:“我是你收的第一个徒弟吗?”
“是。”
“会是最后一个吗?”
“会。”
展念有些紧张,“就我一个啊,可你这么厉害,我未必能全部学会。”
“你可以。”
“就算是鼓励,我也很高兴了。”展念一笑,“谢谢。”
“我虽擅曲,却难入心。而你曲意相合,当青胜于蓝。”
“入心……”展念大着胆子问:“莫寻,这世上有能乱你心绪的东西吗?”
“有。”
竟这么一本正经地回答,展念一愣,外头铭远一勒缰绳,打了个呼哨,“到了,二位请下车。”回头掀起车帘,打趣展念道:“我听到你直呼你师父名讳,他是你长辈哎,亏你还是大户的小姐。”
“天下人都唤得他莫寻,偏我不能?”展念不以为然,“我拜他为师,自然会尊重他,但不会战战兢兢,我师父也没表示介意啊,是吧?”展念笑看向莫寻。
莫寻颔首。
铭远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