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了,你信得过他,就也能信得过我,等会儿在这里尽管放轻松,不紧张的。”
庞碧风是个年近五十岁的女人,身材微胖,脸部保养得很好,皮肤细腻地透着丰腴润泽。她的面相看着很善良,是容易让人亲近的类型。
严劲温和地对郁默说:“我先出去,就在门外面等你,别怕。时间不急,你把心结慢慢说给医生听。”
他……对严梓欣也会这么温柔地说“别怕”么?当然会,他可是严梓欣的父亲。
郁默忽然很嫉妒严梓欣,嫉妒到心尖那儿酸涩胀痛。她很深很深地望了严劲一眼,眸子里有着哀哀的怨念,以及比怨念更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些复杂情绪。
喜欢一个人,眼神里是藏不住的。严劲和前妻之间早就没有爱情可言了,因此他的眼神里很多年没有出现过爱情的火花。但是他年轻时也曾有过,所以认识。
他认识郁默此刻眼神里的那些危险成分。是的,他一直将这孩子滚烫炙热的感情视为危险成分。
严劲能凭着良心发誓,他只是想对郁默这孩子施以援手,而绝非想要拉着她沉沦。
门轻轻拢上了。庞碧风邀请郁默坐在柔软的米色沙发上,为她递来一杯温开水。
郁默有些不安地悄悄抠着纸杯边缘,逐渐将它掐瘪。这是潜意识行为,她自己似乎没察觉到。
“我听严劲说,你有点依赖药物?”庞碧风随意地坐在一把木椅子上,就像寻常妇女拉家常那般说道:“这个呢,很正常。我以前开导过的很多人,都或多或少依赖药物。但药物只能调理身体,不能直接地治愈心灵;所以想摆脱对药物的依赖,还得从源头解决。你的生活中………”
郁默喜欢这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和节奏,清风细雨般令人舒适。但她只喜欢听,不喜欢自己开口说。庞碧风开导她时,她一直听得很专注很认真,一旦庞碧风向她循循提问了,她便缄口不言。
庞碧风从业这么多年来,像郁默这样把心事埋得深、半个字都不肯说出口的青春期孩子,她还是头一回见。她发现郁默已经完全丧失表现欲和倾诉欲了。这不是件好事。
郁默没有倾诉欲,是因为不知道该倾诉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倾诉。即使倾诉,似乎也很缺乏合适她的听者。
童真年华时被小姨诱骗指|奸的事,郁默这辈子都很难再开口对谁提起了。她永远记得第一次鼓起勇气向妈妈说出真相时,妈妈那种夹杂着惊惧与羞耻的质疑态度。
家里吵闹而奇怪的氛围,郁默也无从对人谈起。她家的伦理关系实在是太畸形了,畸形到常常让她胡思乱想一些东西,越想越觉得恶心。在这种畸形的环境下成长,也难怪她现在成了一个心灵畸形的人。
聊了四十多分钟,庞碧风才终于从郁默那里套出了一点重要信息,那就是郁默很厌恶住在她家的小姨。而这位小姨究竟是怎样的人、郁默为什么如此厌恶她……庞碧风无从得知。
庞碧风现在能为郁默做的,是调整她当前的用药量。郁默的上一位心理医生欺负她年纪小又不懂这行业的深水,暗中给她增加了用药量,让她嗜药成瘾更为严重。
“就聊到这里吧。谢谢您。”郁默看时间不早了,不想让严劲在外面等太久,于是打算找庞医生结账。像庞碧风这种级别的心理医生,别说是按分钟计费,按秒计费都很正常。幸好郁默家境殷实,能付得起“天价”诊费。
庞碧风笑着说:“不用你付费,我和严劲是朋友嘛,给朋友帮忙是应该的。”
“那…那我至少把开药的钱付了。”郁默想着,这些药的成本也不便宜。
“不瞒你说,严劲已经提前给我付过药费了,今天给你开药的总价都还不及他付的多,”庞碧风开玩笑说:“我算是在严劲那里小赚了一笔。”
郁默无言。严劲的行为难免让她多些遐想,他给她推荐良医已是足够,结果还帮她付了钱,这是……什么意思?
她离开庞碧风的诊室后,看到严劲正在走廊接电话——“在忙工作,中午就不回来给你做饭了,你点个外卖。”
一听就知是在和严梓欣说话。
陪她看心理医生也算是“忙工作”么?看来严劲也在“偷情”,将这件事瞒着所有人。
郁默觉得满足,满足于这次“偷情”带给她的欢愉:这是连严梓欣都不能霸占严劲的一个早晨,只有她郁默可以做到。
严劲挂了女儿的电话,问郁默:“你和庞医生聊得怎么样?”
“挺好的。”郁默微微仰着头看他,浅笑着说:“谢谢叔叔。”
她浅笑时,显得更温柔纯情。
“嗯,”严劲移开眼,淡声说:“走吧,送你回家。”
“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