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太医。」皇上甩了甩衣袖,撩起衣衫坐到了我对面,示意小夏子速去,小夏子一溜烟儿便跑了个没影,「伽义是羽林卫总兵。」
「羽林卫?」我看着皇上,皇上脸色不明,看着我的眼中有些异样。
羽林卫直属圣上,与其说是将士不如说是暗卫,身担保护皇上的责任,所以皆是武功高强之人,总兵之位总领羽林卫,更是皇上心腹,官阶虽不大但地位并不低。
我却十分狐疑,我心中难受郁闷难解,皇上找个羽林卫做什么?
二十
「齐奴儿?」我盯着眼前颇为熟悉的面孔,心中震惊难以言表,纵使他玄衣皂靴,长发束冠,面容棱角分明不复从前那般呆头呆脑,亦退去了昔日的粗莽蛮憨之气,但我依然一眼便认了出来,一下便叫出了他的名字,甚至还约莫能从他的眉眼中辨别出几分昔年的率真来。
那个武艺高超却一身憨气,力大无群却心思爽直,深得我心的千福帮股肱成员齐奴儿,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可皇上明明唤来的是一个名叫伽义的羽林卫啊。
「臣,羽林卫总兵……伽义,叩见皇上,叩见昭仪。」声音举止皆是一板一眼,只是说到最后音量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脸上还略带了些心虚。
声音低沉,一字一句我听得十分清楚,这,分明就是那夜帮扶莲蕊的声音!
我猛地站起身,头晕目眩,心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觉得那声音有几分熟悉呢,六年过去了,齐奴儿的声音不复年少时的清脆,变得低沉了很多,可却依旧保有几分昔年的音色,语调依旧那般没有起伏,显得心思简单直白,没有一点儿弯弯绕绕。
简单直白,没有弯弯绕绕,我在内心狠狠鄙视了一番自己,这些词儿用在我自个儿身上才叫一个恰如其分。他简单直白,简单到从无家可归的寻常家奴一跃成为皇上身边最得信赖的羽林卫总兵?
「伽义?」我怒气冲冲,昔年往事一一涌来,叉腰绕着齐奴儿上下打量着他,齐奴儿低着头脸红到耳朵尖儿,「你不是说你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吗?」
「回昭仪,臣是无父无母无名无姓,是皇上在臣六岁时赐名伽义……」齐奴儿依旧跪着不敢抬头,说话的时候略带了几分嗫嚅和迟疑。
我猛然转头盯着皇上,那狗头皇上何等定力,话说到这儿了脸色都未变一分,气定神闲地端着茶仿佛置身事外似的。
「六,六岁赐的名?」我惊得语无伦次,我千福帮以一当十的大将齐奴儿六岁就蒙皇上赐名,可我遇见他时他已经十一岁了啊,难道,心中猜想让我难以置信,「你一直都是皇上的人?」
齐奴儿自打一开始便是昔日宁王的人?!
「虽是朕的人,但你心有疑惑想见他,朕还是唤他来了不是。」皇上眼神满是无辜,顾左右而言他,语气里还有几分大义凛然,「你若嫌他昔日有所隐瞒,要打要骂,朕绝不护短。」
我一时哑口无言。
他有所隐瞒?难道不是因为你他才来到我千福帮,才有所隐瞒吗?你这个狗头皇上,倒是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你当年放了个小奸细在我身边是何居心!
齐奴儿六岁,便是我的五岁,那就是景德七年,那一年登基数年的先皇在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立了皇二子为太子,同时恩准皇六子承元止出宫建府,加封为王,封号为宁,而宁王当时只有八岁。
我撂下一旁的齐奴儿不管,只是一味地瞅着皇上生气,心里恨恨地腹诽却又不敢宣之于口,若论心计,我哪儿比得过八岁就封王建府的宁王殿下啊,是以憋得脸通红,和旁边的齐奴儿活脱脱凑成了一对炸红了的虾。
「可不要冤枉了朕,可不是朕要放他在你身边,」那狗头皇上向来看我的心思看得极准,我杏眼圆睁地盯着他一句话没说,他就知道我心里指定想给他一巴掌却又不太敢下手,可他眼中含笑说了句直中要害的话,「当年是你坚持要留着他的,朕才忍痛割爱,那些年伽义顾着陪你玩闹,朕的安全都没有保障。」
皇上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可我却无从反驳,毕竟皇上的话字字见血直中要害,所说皆是事实。
可不就是我千磨万磨央求着齐奴儿入我千福帮的吗!
此事说来话长,我第一次遇见齐奴儿是景德十二年,彼时父母觉得我已然教诲无望,于书文女工琴棋书画上也不再强求,也放弃了把我框在家中的努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我闹去,是以那些时日我频频溜出齐府,短短几日集聚了数个黄口小儿,在东市边的土地庙里创立了千福帮,打算在京中好好闯荡一番。
昨日揍了东市街上乱咬人的大黑狗,今日拔了乱打人的菜贩刘的萝卜秧,初时父亲还担心我一个小女儿整日街头巷尾地闹腾或是惹上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