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环,没有什么比「看见」更能证明您源氏的血脉了。”

    他稍稍侧身,请出了一团雾气。

    “先祖大人,请您现身吧。”

    雾气逐渐拉长,化成了亡魂的形态浮在空中。

    他穿着狩衣,一副阴阳师打扮。

    “初次见面,在下产屋敷光哉,产屋敷第一任家主,生于平安时代,现以式神之身留在鬼杀队。以及——”

    “亦是晴明大人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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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阳师家有这种传统:家主死后放弃升天,以式神的身份侍奉下一任。当然,也并非人人如此。

    安倍晴明打破时间的束缚,到达世界外侧的英灵座。

    产屋敷光哉留在人间,过着悠闲的生活。

    直到神代消失、旧鬼隐于世界里侧,人世出现了新的鬼王——他的后代之一,鬼舞辻无惨。

    此后,产屋敷家代代英年早逝,不得不靠与神社通婚来维持血脉。即使这样,也没人活过三十岁。为了清除一族的污点,他们以讨伐无惨为目标组建了鬼杀队,统率猎鬼之人。

    耀哉是第九十七代家主,鬼杀队在他的领导下达到了巅峰。然而他的身体垮掉得比任何人都要早,时年二十一岁,连挥剑十次都做不到。

    「不行,我现在还不能倒下……」

    安倍晴明的灵力突然出现,于他而言就像雪中送炭。如果是那位大阴阳师,一切就有了希望。

    ◇

    光哉注意到我的目光。

    “源氏的贵客,您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移开视线。“你叫我「你」就好了。”

    作为交换,我也讲了式神录的由来,光哉的情绪从震惊到悲哀,最后他眼里涌现了淡淡的希望。

    “既然是师傅认定的人,我也没理由疑神疑鬼。虽然很冒昧,但是……如果你是式神录的持有者,或许知道治好我家孩子的药方吧?”

    原来如此,所以才要找晴明。

    我往耀哉那边瞥了一眼,尽量不让视线落在他身上。短短一瞬足够轮回魔眼观测了。

    在我的视角里,那个位置不是虚弱的男人,而是他的灵魂——洁白、甚至惨白,底部生出的蛆虫不断向上蔓延、啃食。

    我看到了大片大片的镂空,如蝗灾过境般寸草不生。他是千疮百孔的雕像,咳嗽一声就会碎掉。

    产屋敷耀哉早被掏空了。到了这个地步,晴明也没有办法。

    我的沉默让耀哉猜到了十有八.九。

    “源氏,请不必顾虑,什么情况我都能接受。”

    “那我直说了——式神录里的确有不少治疗类的妖怪,但问题是你的生命上限在缩减。”

    “生命……上限……”他学着我的话,“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讲太抽象,举个例子吧。

    我从异空间里取出一节竹筒,大概有一尺高。

    “如果现在用它装水,上限是多少。”

    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了。

    耀哉答道:“自然是一尺。”

    “没错,接下来把水倒掉,注入新水,但在这之前——”我抽出短刀,从中间切下,落地的空竹圈滚远了。“现在还能装多少水,耀哉。”

    只有原来的二分之一。

    又是一刀,四分之一。

    再来一刀,八分之一。

    刀刀下去,竹筒越来越短。

    虽然理论上“日取其半,万世不竭”,但一旦过短就无法盛水,亦不是竹筒了。

    耀哉拾起滚过去的空圈,若有所思。

    “我明白了……水是指生命能量,你能找来妖怪为我无限注入,但我的生命上限越来越少——这是无法逆转的。总有一天,无论你怎么治疗我都接收不到了,就算还活着,恐怕也是类似「非人」的存在了。”

    我点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我可以为你续命,不过你要明白,治疗在延长寿命的同时也在延长你的痛苦。”

    “无论如何……”

    耀哉握紧竹圈,抬起头望向我,眼神坚毅。

    “无论如何,请为我延续两年的寿命,我这副残躯一定要拖到决战之日。”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惨还没死。

    “如果可以,产屋敷的血之命运就到我为止吧。”

    他撩起头发,露出了腐烂的额头。

    “希望我的孩子能活在阳光下。”

    ◇

    谈话一直持续到了深夜,离开产屋敷家时下起了雨,晨前月如冰冷的额镜。

    我告诉耀哉,续命不会马上进行。

    “最近我要出一趟远门,趁这个机会你再考虑一下。毕竟契约是强制执行的,达成后没有一点商谈的余地。”

    过去有人一点点看着自己腐烂、生蛆、变成白骨,遗骸被使魔撕咬,彼岸花从眼窝里生出。不管怎么哀嚎、不管如何祈求,都无法解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