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可繁衍下去。
神看重的是人类的延续,至于过程中死了多少并不重要,有时死亡也是必要的,就像人体高烧为了杀菌消毒。无论和平与否,新生儿总与黎明一同到来。
“既然结局是注定的,你又何必在乎过程中谁死了活着。”
话说到这份上,我自认为一目连也无法反驳了。果然他陷进沙发里,沉默地望着我。
我避开他的目光,手下有条不紊。
涂抹好药膏,灰白色的绷带牢牢地打上结扣,连身上最后一处伤口也处理完毕。
“谢谢你了,香取。”
“没关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回式神录还是去高天原。”
“可我在乎。”
因为角度问题,一缕长发不合时宜滑落,发丝散落,在我脸上笼罩一道细密的阴影。
在乎……?
我恍然大悟,一目连还在思考我说的话。
他伸出手,勾起我散落的长发,别到耳后,脸也凑了上来。
痒痒的,是他的呼吸。
我下意识拔刀,但停下了。
一目连的眼瞳干净如初。
——并不轻浮,仅仅是为了与我的魔眼对视。
“香取,我不知道你究竟看见了多少?不仅在当下,甚至是更遥远的未来……”
碧绿的眼睛,淡紫的眼睛,相互审视。
一目连澄澈的目光中映着我的眼睛,轮回·俯瞰之魔眼。那是看透灵魂、看穿因果、辨识真伪的魔眼,一切谎言在它面前不攻自破。
“哪怕香取你所看到的结局避无可避。但是,有人微笑过、就算哭泣也会被抚慰,对我而言,拥有这样的过程就是好结局。”
——没有说谎。
每一个字都出自肺腑。
那份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暖。
我收回魔眼,银色的光圈在眼中退去,瞳色变回淡紫。
“一目连啊,你爱人真是出于理想吗。若是的话,未免过于高洁,哪怕在神中也算异类。可你总有力所不能及的一天,到那时一身伤,更不会有人记得你……”
“那就庆幸吧。在那之前,人都可以露出笑容。”
哎呀呀,真像他说出的话,好吧,我猜出他千辛万苦来冬木找我为了什么了。
“明白了,过来说吧。”
我起身整理衣服,梳理好微乱的长发,跪坐到议事的矮角桌边。他也跟了过来,在我对面正襟危坐。
“都市传说,于夜幕星河下驱赶胧车的占卜少女,吾有愿望托付于汝。”
“请助吾一臂之力。”
“那么你是谁呢。”我问道。
——以什么身份、以什么姿态委托我。
他不假思索:“式神连。”
我不喜欢神明。
但委托对象不是神明而是式神。
就像,我结交的并非「风神」,而是会罗里吧嗦写信的妖怪「连」。
真狡猾,都没法拒绝了。
“好,伊势的多度森林是吧。”
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正巧指向十点整。运气好四小时之内能回来,明天还和漱石有约。
“喂,一目。”我扔过一个紫色的御守。“收好。”
“香取,这是……?”
御守背面绘着笹龙胆花纹,他翻过来,正面的四个大字力透纸背——
「退魔、源氏」
此时,我换上银色的甲胄,披上白紫相间的羽织,再将长刀薄绿别在腰间。最后黑色的头发在月光下渐渐变白,宛若隆冬腊月里的细雪。
——这是我鬼的样子。
“是契约,连的委托我收下了。”
/2
神代早就凋零了。
从桓武天皇迁都平安京起,日本诸岛的神秘日渐式微。在我沉睡的百年之后,源氏的后生——源赖朝干了件前无古人的大事。
开创幕府时代,让神的子嗣、天皇成为了傀儡。
至此,日本的神代终结。
信仰在这片土地上衰退,诸神要么陨落要么返回高天原,日本土地中诞生了弱小的、新的神明——后世神。与其说是神,不如说是精怪,他们在正统的神明走后开始作威作福。
不过正统神中也有那么几个例外。
稻荷神在丰收之日回到人间,惠比寿干脆留在了晴明的式神录里,以及——
还在半截鸟居下傻等的风神·一目连。
/3
我和鬼切坐在火车车顶去了伊势,也就是如今的三重县。到了伊势的地界,飞行的封印会解除,我召唤胧车载我们飞往多度森林。
目的地将近,我对一目连说:
“事先说好,这次委托中我不会使用轮回魔眼,最近安装了新的眼睛,不排除暴走的可能。”
新的魔眼只会冻住时间,短短的一瞬并不会造成实质性伤害,但轮回的魔眼不同——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