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

    我哈口气,扯扯羽织。

    “比起风寒,还是得罪文人更可怕。”

    漱石在信里把我「骂」了一遍。

    他说他最近遇上了怪事,隐居之景鬼斧神工,却有买椟还珠之辈开山堵泉造高楼,弄得一片死寂沉沉。

    从头至尾没有半句逾越,洋洋洒洒几千字,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文采飞扬。字迹亦龙蛇飞动,刚则铁画,媚若银钩。

    其实翻译过来是这样的:

    「我让你自己安魔眼、让你自己给自己做手术!你看出事了吧!吾友啊,你是不是傻?」

    结尾又不那么傲娇地告诉我:

    他见那山水,于心不忍,决计出面。

    「可我还得帮你」

    「放着不动,我这就过来给你调整眼部魔术回路!管住你的手,别又捅坏了!」

    哎呀呀,这老猫。

    骂得还挺有格调。

    我命鬼切把信裱起来。

    “少主,漱石先生字漂亮,但这内容……”他端详了一会,迟疑道,“怎么有点阴阳怪气?”

    ◇

    漱石在信里喷得酣畅淋漓,见了我只问哪疼。手术做完了,他围着我看了一遍。

    “没改其他地方吧?”

    “还没。”来得及。

    听到我的回答他松了一口气,开始说早上踢馆的少年,那样子就像班主任吐槽隔壁班的坏小子。

    “还好吧,我不讨厌他。”我说。

    “香取你还是这样——”

    “遇上这种事,至少发个火吧!”

    发火什么的无论如何做不到。我一般很少对外界刺激产生反应,最近一次还是有人伤了一目连。

    不仅对不死川,其他几位柱、甚至是整个时代的人都没感觉。

    不讨厌也不喜欢,同在一个屋檐下,彼此客气、互不干扰就好了。

    但是他的话给我了另一种可能——

    “难道漱石在人世间会生气,也会高兴?”

    “当然喽!「心先身而死」是很可悲的。”

    他穿好大衣,戴上浅灰色的圆礼帽,用轻快的语气说:“吾辈是妖怪,会活很久很久,喜欢天真无邪的少女,喜欢怀抱理想的年轻人,也喜欢为理想坚守或染黑的中年人。吾辈会一直喜欢下去,吾辈的心也会一直跳动下去。”

    喜欢吗,讨厌吗,我摸了摸胸口。

    ——那里悄无声息。

    我像株植物,根深埋地下,风吹雨打不声不响,只会在过去的土壤开出花来。

    还以为至少漱石会和我一样。

    “等一下漱石,我乘胧车送你一程,顺便看看明晚摆摊的街道。”我叫住正要出门的男人,“总不能让你自己走回去吧。”

    漱石瞥了一眼屋里打牌的小妖怪。

    “白天为产屋敷治病,夜晚摆占卜摊接委托吗?你也是不容易。”

    出了公寓,他突然说:“香取,要不你别干了和吾辈走吧。”

    “嗯?”

    “吾辈偷小鱼干养你!为了你,吾辈愿意一辈子当猫,被富萝莉玩♂弄于股掌之间!”

    “……把‘想被美少女包养’说得如此大义凛然,不愧是你啊漱石。”

    一把年纪了还开玩笑。

    “……”漱石缩回手,像被暴雨浇蔫的小白菜,缓缓蹲了下去。可能是大叔样不方便卖萌,他嘭的变成猫,在地上打滚。

    “喂喂,你戳破干嘛!难得老头子我想学年轻人说点帅气话,太过分了喵!游戏里不都这样吗,打出这个选项就迎来happy end了吧,诶诶……喵?”

    我拎起猫的后脖颈,抱在怀里。

    “漱石不用学他们,说不说这种话你在我心里都是帅气的。”

    喵咪歪头望向我,满脸震惊:“吾友呀,为何我才发现你这么会撩?”

    “撩?……我没必要说谎。”

    “喵个咪,那更了不得!”

    漱石这个老二次元觉得他为人师的尊严在我面前快挂不住了,生硬地转移话题。

    “咳咳……说起来,香取,你未来摆摊的街道——莫非是我们之前谈过的那条名街?”

    我掀起车帘。

    冷清的月色洒进胧车,车厢里弥漫着诡谲的夜雾,仿佛随时有魑魅魍魉粉墨登场。

    “没错,正是花见町。”

    尺八声

    /1

    最初,注意到源香取是那不合时代的装束。

    她总是披着一件深紫色的羽织,柔软的面料垂到小腿、与制服的裙摆形成错落有致的美感。

    少女还留着这个时代相当罕见的长发,黑檀木般的发丝十分丰沛,如瀑布般丝丝垂下,衬得肤白胜雪。她挺拔的身姿也格外出众,走路如同优雅的鹤,撑伞漫步时偶遇常有惊艳之感。

    至于为什么没有追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