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胡同的当铺生插一杠子的事儿来。前有孙永昌,后有周庆余,徐大年一仆二主地侍奉下来,竟然地位越发稳固。温正元本以为报仇无望,也就认了,谁承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他成了周庆余的岳父,地位突然拔高。平日里拿鼻孔看人的徐大年,竟然也抽空登门拜访了。
温正元倒没把人拒在门外,脸色却也说不上好。徐大年出任商会会长的这些年,处处都要压他一头,温家生意难做,姓徐的不曾帮衬,反而落井下石的事情没少做,如今竟然寡廉鲜耻地请他在女婿面前说好话。温正元表面上倒是大度,可私底下早就谋划起来,要让徐大年实实在在地跌上一跤。
温父把来龙去脉跟女儿讲明,已是口干舌燥,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两口,稍作停顿,又说看上了徐家六福街上的翡翠楼,硬逼着徐大年割爱。
温言不愿父亲挑起事端,劝道:“父亲,您也和徐伯伯斗了这么些年,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如放下从前的恩怨,也显得您大度容人,徐伯伯是聪明人,定然对您感念在心。”
温父听了这话,极为不快,“我温正元活到黄土埋脖子的人,难不成还要日日忍气吞声?”
“父亲的心思我懂,只是庆余近来军务繁忙,我怕他抽不出时间来。何况他是军人,插手商会的事,免不得要遭人诟病。”
温正元当即冷哼一声,“承平商会的事,他插手的还少么?阿言啊阿言,你才嫁过去几天,心已经全然向着他了!老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当真是没说错!”
温言被他一番话说的心头冰凉,讷讷道:“正因为向着父亲,我才说这些话。总拿些不痛不痒的事情去劳烦他,等真有了生死攸关的大麻烦,就怕他甩手不管了。所谓情义,都是有限的。用,就全用在锋刃上。”
温正元表情有所松动,思考了半晌,却并不打算改变主意。温言深知他的脾气,一旦做了决定,鲜少人能说动他。于是也不继续纠缠,只得先应承下来,说回去会在周庆余跟前提一提这事儿,但一切还得看周庆余本人。
温父脸色总算有所缓和,“不许敷衍了事。虽说你嫁了人,可关键时刻还是得娘家撑腰,我这话你可懂得?”
温正元留温言用了午饭,饭间喋喋不休,无非是叫女儿把他的事放在心上罢了。温言点头应承,却越发食不甘味。
回督军府路上,温言坐在汽车里思来想去,始终觉得没法在周庆余面前张口,这是摆明了要他假公济私,她虽然知晓周庆余不是什么善茬,可他要立威,就不能给人抓住把柄。她若听了父亲的话,无异于扯他后腿。
汽车拐过偏窄的巷道,驶入繁华街区,速度开始减缓,恰好经过佳德西点屋,温言心里一动,叫司机停了车。她拎着手袋下了车,从佳德西点屋买了一块布朗尼蛋糕,打算拿来讨好周庆余。
回到车上,温言看着手里的蛋糕盒,又开始发呆,也不知他会不会喜欢。
佳德西点屋的蛋糕师傅手艺奇佳,做的布朗尼蛋糕更是一绝。温言和谢铎,曾是这里的常客。那时的温言还在念书,一晃几年过去,如今时局动荡,佳德西点屋的生意大约也不比从前了。自从与谢铎分开,温言再没有踏入这店里一步。她刻意远离了任何曾跟他出双入对过的地方,饶是如此,过往回忆仍揪着她不放。
思绪飘忽间,汽车已经停稳在督军府门前。跛脚小门房闻声跑了出来,替温言开了车门,又接过她手里的蛋糕。
【第十章】
chapter 10
“周帅回府了吗?”温言问道。
“还没。时辰尚早……夫人小心台阶,”又继续道:“又或是有事耽搁了。”
温言点了点头,便不再开口。
小门房话却不少,说城南来了杂技团,各个身怀绝技的一帮人,头一天搭台表演,就吸引了乌央乌央的人,热闹极了。
“说是很精彩,夫人抽空去看看?”
跟小门房处的久了,温言发觉他其实并不讨厌,也不像头回见面时那么势利,只是骨子里对周庆余的忠诚与崇拜,使得他对外界一切风吹草动都保持警惕罢了。
周庆余似乎对这个小门房也格外照顾,虽说小门房在督军府没什么地位,但府里佣人以及卫兵无不对他礼遇有加,甚至偶尔在周帅面前没规矩,周帅至多笑骂几句,也就算了。
温言总觉得这小门房是个有故事的,果不其然,偶然间听佣人闲聊,说小门房救过周帅一命,那跛脚的毛病就是当时落下的。
想到此处,温言竟感同身受